可搁这个年代，拧镙丝可是工人中最顶尖的岗位，是技术工人的代称。
    技术好的钳工、车工、铣工、刨工，工资甚至比车间主任和厂长还要高。
    评到八级工人，每个月能拿一百多块钱，比大学教授和县长的工资都高。
    福利待遇更别说，该有的全都有，连住房，也和厂领导基本持平。
    社会地位非常高，能评到八级工，基本上就是厂里的大拿，基本上就是整个省里大熊猫般的存在，在全国也是能数的上号的人物。
    能享受的相当于国家机关局处层正副科长、司局层正副处长的待遇。
    牛小芸爸爸是机械厂的四级钳工，每月能领五十多块钱，已经是水井胡同除韩昭昭爸爸以外，工资收入最高的人了。
    小芸大哥不是上学的料，进工厂上班是最好的选择。
    有牛爸爸的人脉在，即使厂里暂时不招工，给他弄个临时工先干着，也绝对没问题。
    等有招工名额，手里有高中毕业证，又有牛爸爸这个四级工在，肯定会第一批被转成正式工的。
    进厂当工人，可能是这个年代所有家庭都会为孩子定下的人生终极目标。
    “你想得也太远了！明年咱们才开始上小学，说不定你比你哥强，在学习方面开窍，以后能考上大学也说不定。”韩昭昭的安慰也是漫不经心的。
    牛小芸脑袋摇得快掉下来了：“你也太看的起我了，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心里还是清楚的。”
    两个小伙伴又玩了一会儿，韩昭昭从牛小芸这里听到了很多八卦。
    什么薛家不准备让大闺女上学了，想送她去棉纺厂当学徒工，人家厂子不收，在家里做家务糊火柴盒。再找不到工作，很快就会被嫁出去。
    什么李家几个儿媳妇天天摔盆砸碗闹腾着要分家，天天上演大乱斗。
    什么齐牡丹以前的小姐妹被男人差点打死，在她家躲了好几天。
    什么关老爷子儿子给他寄来个大包裹，老头这段时间到处跟人显摆，也不怕招人恨被套麻袋打闷棍。
    甚至其他大院里的八卦她也知道不少：三号院有户姓朱的男人是个家暴狂，把媳妇打流产六次，到现在都没孩子，遭报应把自己干成绝户。
    五号院有几户关系老乱了，赵家男人和老王媳妇有一腿；老王儿子又和姓卢的儿媳妇眉来眼去；姓卢的儿子把赵家的小闺女勾到手了，哭着喊着要嫁给卢家那户穷酸户，演遍了人间伦理剧。
    七号院老李的两个儿子疑似是九号院老林的种，老李老婆年轻的时候就跟老林偷偷钻小树林被抓住过，现在快五十，还藕断丝连，始终不渝……
    瓜很多很大，韩昭昭一时吃不下！
    她一边提供耳朵听，还得一边在心里画思维导图，才能理清楚这些人之间的关系。
    韩昭昭心里暗赞，牛小芸简直太厉害了，她完全可以称之为水井胡同八卦情报王！
    论了解的小道消息之多，小三子这个东城百晓生最多只能跟她平分秋色！
    而且他俩的侧重面不一样，小三子打听到的是附近几条街，街面上的消息。
    而牛小芸则侧重于他们水井胡同各家各户不能宣之于口的隐私带色（shai）消息。
    他俩要是强强联合，即使苍蝇飞过水井胡同，只怕也会留下轨迹。
    韩昭昭满眼崇拜的问:“小芸，你太厉害了，咋会知道这么多呢？
    你都打哪听来的，我咋啥都不知道呢？”
    牛小芸:“这又不是啥秘密，几乎所有老太太都知道。
    我们院里的黄奶奶，天天吃完饭搁院里聊闲篇。谁家陈芝麻烂谷子，啥狗屁倒灶的事都瞒不住她。
    我们一个院，光捡漏也比你知道的多。
    这些事儿你奶肯定也知道，以前她也经常去黄家串门，怎么？回家她都不跟你说吗？”
    韩昭昭摇头:“我奶太过分了，给我讲鬼啊怪啊的故事，也不跟我说别人家的事！”
    小芸是个大明白:“你奶可能怕你不注意，当着人家的面说出来得罪人吧！
    这不怪你奶，谁叫你以前傻呼呼的，没心眼！
    对了，薛英说，明年和咱俩一起报名上小学，我不喜欢她，到时候咱俩想办法甩开她，不跟她一个班。”
    韩昭昭附议:“听你的，我也不喜欢她了！”
    牛小芸倒完肚子里的八卦，要回家了。韩昭昭给她抱了一捆茄子棵，另外还送了她一大捧五香萝卜干。
    今天下午她聊高兴了，必须得奖励牛小芸！
    回到家，牛小民和牛小莲刚放学不一会儿。
    “你这大抱小抱的，去哪弄的柴火？”牛小莲伸手接过茄子棵，就想塞屋角，准备留着引炉子。
    “这是茄子棵吧？咱家引柴火不够烧了吗？”牛小民问。
    “姐，别塞柴火堆里，这是昭昭送的。晚上煮水给咱爸咱哥烫脚用的，她说能治冻疮呢！”
    “真的？那多煮点水，我也泡泡，我的脚也冻了。一暖和过来，可痒死我了！
    手冻了应该也能泡吧？我手也冻了，写字都攥不住笔了。”牛小莲惊喜的问。
    “应该能！不过晚上你先泡手再泡脚吧，不然手多味！”
    “我又不傻，这还用你教？”
    牛小民看到牛小芸手里还提溜着一个小巧的荆条篮子，上面还带盖。
    “这是昭昭送你的篮子？还怪好看的。难怪今年她不咋出门玩了，这是光顾着在家编这些小玩意了。”
    “嘻嘻，昭昭不光送了我一个小篮子，还给装了半篮子五香萝卜干呢！正好，晚上给咱爸当下酒菜。”
    牛小民:“你要个篮子也就罢了，咋还要人家的萝卜干呢？”
    说着打开盖子一看，“这么多呢！没五六个大萝卜可做不出这些萝卜干，”边说边捏了一根塞嘴里尝了尝，“更别说里面还加了不少调料。”
    牛小莲放好茄子棵，过来一看，也数落起牛小芸:“小芸，以后可不兴这样，跟人要东西可不是好习惯！”
    这话牛小芸不愿意听:“谁去要东西了？我又不是薛英那样人。
    我说不要不要，昭昭非要塞给我的。我俩关系好，韩奶奶和昭昭都喜欢我。
    大不了，昭昭家有活我多帮着干点儿，不会白拿她家东西的。
    姐，我今天还帮昭昭织毛线袜子了，咱妈回来，让她也买点毛线，我现在学会了，给咱爸咱大哥每人织一双毛线袜，穿上以后就不会冻脚了。”
    牛小莲鄙视自己的妹妹，“你帮昭昭织袜子？那是人家昭昭让你用她家的毛线教你学活吧？这么大了，不知个好赖！”
    牛小芸一想还真是，是她自以为是了，“那咋办？要不我给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