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后,我在暖和的教室发呆,望出窗边胡思乱想,为什么广东不会下雪呢,在别的地方大概雪已漫天飞舞了吧,有积雪的地方大概有孩子在哪打雪仗了吧,也不知何时才有机会真正看到下雪的场景,雪放在的手心应该是冰冰的吧!
冰冰的?我怎么感觉背后冰冰的,我回头看,承欢正把手伸进我的衣服里。
好暖啊!承欢一脸惬意。
我打了个冷颤,把他的手抽出来,我趁承欢不注意走到他身后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我能想象他冷得哆嗦的样子,谁知他说:你的手一点也不冷。
我的攻击不奏效,只能任由承欢反扑过来,我被冻得不要不要的。在我们打闹时,附近的桌子被得凌乱不堪,还打扰到在做作业的谢莉,谢莉把大本的作文簿卷起来各敲了我和承欢一下。
你们能不能别总是打扰到我,要闹到一边闹,你们不写作业我还要写。
谢莉用卷起的作文簿指着我们骂,我们心虚,走在讲台上聊天,无非是说说动画片和哪部搞笑电影的情节好笑。在我们聊得真带劲时,夏敏从办公室回到教室,夏敏往我们这边走过来,承欢叫夏敏,夏敏向我们笑了笑便回坐位了。
我和承欢面面相觑,心想最近夏敏是怎么了。
承欢问我:苍洋,你发现没,夏敏最近好像不太对劲。
我早有发觉,这几天夏敏都没骚扰过我,还愁眉苦脸、心事重重的样子,上次夏敏这样还是担心分班的事,不过现在才四年级第一学期,夏敏哪用担心分班啊。
是挺怪的,这几天我都觉得安静了很多。
走,我们去问问。
好!我虽然讨厌夏敏与我的相处之道,不过我已习惯对我的态度把她当成我的好朋友了。
夏敏趴在课桌上闷闷不乐,我和承欢走过去,特意压低声音温柔地说:夏敏,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啊!
夏敏不语,一脸惆怅地叹气,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夏敏,心里不由为她担心。
我追问:有什么事你倒是说出来啊。
承欢附和:就是,有什么事大家商量一下。
夏敏想了想,说:要我说也可以,不过苍洋要给我掐一下脸。
我听夏敏这话,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承欢在暗地里顶了我一下,我只好点头答应。
好!
夏敏露出天真的笑容时并向我伸手,我本以为会被夏敏很用力地掐脸,可惜我没猜对,夏敏只是轻轻捏了一下我的脸便黯然地说:下个学期我就要转学了。
这话一出引得谢莉停下笔看向这里。
我着急地问:转学?你要转去哪里,一小、二小还是四小?
夏敏摇摇头,惋惜地说:都不是,我要去大城市读书了。
承欢不解:为什么啊!
夏敏不太愿意说,我们也没追问,夏敏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来。
我爸爸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从小就跟妈妈在这生活,我每年就见我爸爸几次,每次爸爸来看我都偷偷给很多钱我用,我很喜欢我爸爸。前几天我爸爸来找我妈妈要求复婚,我妈妈答应,我爸爸要我和妈妈搬去和他住,要我在那边读书。
夏敏说到这便不再说下去了。
这是好事。谢莉斩钉截铁地说。
这是件好事,也没那么难说出口,父母曾经离过婚又怎样,现在不是复婚了吗!夏敏,下次说出来不要犹豫。
谢莉这番话让我大概理解夏敏为何不愿意把父母离过婚的事说出来了,如果夏敏在以前说她父母离婚了,我必定不自觉地对她露出同情的目光,但同身在不完整的家庭里,我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承欢、谢莉和夏敏知道我身处一个纷争不断的家庭中。我们在学校只想当普通的孩子,受到应有的对待,看到他人天真的笑容,而不是成为风口上的人物得到他人怜悯的目光或是听到被议论的闲言闲语,我们虽小,可是我们也有着自己的感受和在意的事。
夏敏点点头:我舍不得你们。
承欢大笑,还是久日那般不知哀愁的憨样:怕什么,我们不是还在这吗,我们又不会搬家,只要你想我们随时可以来我们家找我。
我第一次觉得承欢说话原来还可以这么有道理。
我说:是啊,暑假你可以回来找我们。
谢莉再次动笔写作业:你要是回来找他们就好了,不要找我。
夏敏不满地嘟着嘴:谢莉你好无情啊!
哦!谢莉在解一道数学题,手中的笔在草稿本上不停得演算。
夏敏没深究下去,我们都知道,谢莉性格外冷内冷只有对朋友才愿意说话,对陌生人她都懒得咳嗽一声。
我们忽然陷入冷场,夏敏这个害怕冷场的小妞都不说话,我和承欢又能说什么,我们安静地回到座位上,等老师来,等夏敏喊出习已平常的起立,我们站起来了无生气地喊老师好。
也许是意识到下学期我就见不到夏敏,所以在临别这几天对她好点,好得程度简直是千依百顺,她看懂我的用意后也不跟我客气。
苍洋,朕想喝可乐,你快去小卖部买一瓶回来。
苍洋,听说你的按摩技术不错,快帮寡人按几下。
苍洋,我有点累,快去帮本班长管一下纪律,谁要是敢说话,你给我死死对着他笑,直到他崩溃为止。
这几天夏敏就是我的主人。刚开始还好,可最后一天我快受不了,恨不得掐死她。
期末考当天,除了语文外,夏敏的数学、英语试卷除了名字外其余一字不填,她说她想潇洒一回,考场上她轻轻地走,正如她轻轻地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分分数,留下一个零蛋。
她说这话时,我和承欢崇拜、羡慕她到极点,要是我也要转学,我也想体验一回潇洒的快感。
考完三科已是黄昏,我们相约在老凤凰树下,在此之前承欢偷偷找我和谢莉商量给夏敏来次正式的道别,我们无异议地答应了。
我们坐在凤凰树底下,午后的天气并不冷,我和承欢分别穿着黑、红长袖,夏敏套着粉红色的麻布外套,而谢莉穿着灰色长袖外还披着看起来非常高档的深蓝色围巾,手中拿着卷起的画纸。
说是正式道别,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普通地坐在一起聊天,待天色渐晚时我们才进入主题。
承欢笑着说:夏敏,你去了那边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回来告诉我,我帮你教训她。
我觉得承欢这话是多余的,我们都见识过夏敏的手段,于是说:谁敢欺负她,她不欺负别人就好。
夏敏听了立即不悦,露出她的九阴白骨爪:苍洋你说什么,你敢不敢再说一次。
说得多错得多,沉默就是面对夏敏的王道,夏敏也不吭声默默放下爪子,谢莉此时把拿在手中的画纸递给夏敏。
告别礼物!谢莉说话不带修饰,平淡得不能再平淡。
谢谢!夏敏打来卷起的画纸,画纸是普通大小的素描纸,纸上的图画平展在我们眼前。
这是一幅从老师视角来描绘的画作,我和谢莉、夏敏坐在一桌,承欢坐在谢莉后面。画中,夏敏手舞足蹈、笑容欢快地对我说话,我微微看着夏敏,脸上极为不情愿,手中却在抄着笔记,笔下的笔记本也被抄得密密麻麻。谢莉顶着扑克脸在课堂上绘画,课桌上还放着两本笔记本,我为何知道,因为那两本笔记本与我的笔记本一样点满密密麻麻的黑点,而承欢趴在课本上一副快要死的样子,手握着铅笔来挠头,头上顶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此外,画纸很大,里面的细节也画得很详细,桌上的铅笔盒与擦黑的橡皮擦画得很到位,承欢的两同桌在偷吃零食的表情也很写生,就连现实中我的课桌上的裂痕也被画在里面。
谢莉又说:这画是我问陈老师来画的,她说在她课堂上的我们,你总是手舞足蹈地更苍洋搭话,苍洋则不想理你专心地做笔记,承欢很努力听课却听不懂,而我总是板着脸在听课,也不知我是在画画还是做笔记。
夏敏素描纸卷起放在怀里:我很喜欢,谢莉谢谢你。
谢莉点了一下头:走好。
女孩之间的对话总是偏向成熟,我想插话也插不了,反倒给承欢先说:夏敏,你去了那边别忘记我了,我也不会忘记你,以后你要是回来,随时可以来我家找我玩。
夏敏点点头:好。
按照情节,承欢说完后就到我说了,我支支吾吾了好几秒才说:恩…夏敏,祝你一路顺风。
在这刻前,我早已想好动人的对白,只是真正要说出来时,又难以启齿,说出来的却和在脑子演说好几遍的对白完全不搭边。
夏敏还是点点头说:好。
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出三小,谢莉和承欢在校门口向我们道别,我们挥手道别后,便分道扬镳了。
我和夏敏的回家路上,夕阳的余晖在映在街道上,我们踱步而行。
离开学校有些距离,夏敏问我:苍洋,你说我走了以后陈老师会不会忘记我?
我说:不会吧,老师人这么好。
夏敏微微一笑笑得很甜:我想也是,毕竟我是她的得力助手。
夏敏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微笑的她能让班上半数的孩子为之动容,而我看着完全没有想法。
我是个话少的人,夏敏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我们就这样走回去。天色渐晚,街边的小食摊当纷纷收拾东西,当我们快走到分开的岔路口时,夏敏忽然停下来留意街边的首饰摊当。
她痴痴地看着首饰摊当:苍洋,你送我一份礼物吧!
我下意识地伸手进口袋摸了摸,尴尬地说:我没钱。
没关系,我可以借你。
夏敏从口袋拿出十块钱放到我手中。
我脑子转不过来:这样可以吗?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还钱给你,况且这也不算我送的礼物。
无所谓,我只想你送我一份礼物做纪念,至于你我谁出钱都可以。
我点点头,走到首饰摊当前问夏敏:你想要哪个?
夏敏露出不悦之色,嘟着嘴说:你是笨蛋吗,既然要送我礼物,当然要你自己亲手选。
我不语,细看首饰摊当的首饰,这有卖很多东西,发夹、发圈、手链、项链、钥匙挂饰,全是女孩子的东西。
我的目光在首饰中游荡了好久,发夹、发圈这东西不耐用,数十颗塑料水晶组成的手链、项链又难入我标准男性的眼光,最后我把目光投向钥匙挂饰。摊当的钥匙挂饰不多,都是钢铸的可爱动物或是卡通人物什么的,里面就有一个多啦a梦的挂饰,我本想买多啦a梦的挂饰送给夏敏,可细想下,夏敏至今也未曾与我聊过动漫,我怕谢莉不喜欢,再次把目光投进挂饰堆中,最终我看上了一个钢铸的四叶草挂饰。
电视上说,四叶草代表幸运,我觉得夏敏一直是个幸运的女孩,我希望夏敏能像现在一样幸运下去,于是我买下这个四叶草挂饰。
付了钱,摊主找回我的钱,我把零钱与四叶草挂饰一同递给夏敏。
夏敏拿起四叶草挂饰问:为什么选这个?
承欢说过男孩子不能活得像女生一样扭扭捏捏,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我终归不好意思说心中那番肉麻的话,于是我说:没为什么,就觉得好看。
夏敏点点头:我也觉得好看,我很喜欢。
我们往前走,我忽然想到某部电影里面的对白。
夏敏,要是以后再也不回来,很多年以后,我们在街上偶遇,你会认得出我吗?
夏敏肯定地看着我:我可以,绝对可以认得出你来。
我问为什么?
夏敏说:因为你的名字和痣,你的名字和痣是你标志性的记号,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一定能认出来。
我的嘴角的左下角有颗不大不小的痣,是颗很有损我容貌的痣,这痣在我五岁前就有了,老妈说我这是贪吃痣,外婆说富贵痣,无论如何,这痣现已陪伴我二十多年,我也早已习惯这痣的存在,照镜子时若不刻意看,否则也不会留意到这颗痣。
夏敏又说:你呢,你会不会认出我。
我可能认不出你。
我是个自卑的孩子,也不知自己自卑个什么劲,说的话永不及其他孩子那样话里话外透着说不清的自信。
夏敏听了,用指甲掐了掐我的手,我吃痛,夏敏往前跑开,对我翻眼睛、吐舌头说:苍洋你这个笨蛋,永远都这么无趣,这么讨厌,以后再也不跟你玩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声再见,夏敏早已跑远,我期待已久的事终于实现了。夏敏兑现了她的话,再也不跟我玩,没机会跟我玩了,那时每当我想起这个心里就难受,我只当做是普通的不开心,而不是不舍。
待夏敏消失在街边的拐角处后,我也回家了,消失在另一条街的拐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