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妮还没收拾完,大娘就带着王腊梅来了。
她觑了一眼春仙,略带同情地对春妮道:“春仙就是没遇到个好时候,生个娃儿也遇到这种情况。哎!想当年,我们那会儿,国家可是鼓励大家生。一个妇女没生五六个娃娃,都没脸见人。当年,我娘啊,可是生了十一个娃娃。就是战乱,老百姓苦啊,就活了五个。哎!”
王腊梅边帮春妮收拾边听婆母说话,听到此处插话道:“哎!物以稀为贵。以前缺人,现在不缺人了呗。”
她把用帕子把家具仔细抹了一遍,神秘兮兮地问春妮:“你知道那个计生办的主任是哪个么?”
春妮听出王腊梅的弦外之音,脑子里飞速地略过可能的人选,后摇了摇头:“不知道!”
王腊梅把帕子使劲儿拧了拧,像是把计生办的主任当成了毛巾,语中气愤难当。“那断子绝孙的货,拿着鸡毛当令箭,一天到晚瞎溜达,看见孕妇就上前盘问。一旦确认是二胎,就把孕妇拉去流产!我听我娘家妈说,他们那村子有个孕妇都怀胎八个月了,硬生生得把娃儿打了下来。八个月啊!如果正常生下来,都可以养活了。就打了那个针,娃儿生下来就死了。”
大娘跟着附和,“胡说,老话说的,七活八不活。她就算是生下来也养不活。”
春妮整理衣服的手一顿,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我就走了半个月,这世道咋就变了啊!”她道。
王腊梅不由放低了声音,“你天天都在忙工作。哪里知道这些。”
一副我有大瓜你听不听的架势。
春妮更加好奇,追问道:“前几年就开始计划生育了。形势也没这么严峻啊!?怎么会,一下子就这样了?”
这几年,杨邦明在羊城发展得挺好,挣了不少钱。家里的地,除了菜园子外都租给了同族,王腊梅就闲了下来。她在村子转来转去,知道的消息当然就多!
“鬼知道是怎么回事!前几年,大家生个二胎三胎的,计生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就上个月,不知道哪里刮来的妖风,突然就严格起来了。那计生办的,就跟当年的红卫兵一样不讲理,看到孕妇就上门盘问。就算是第一胎,也让人家脱层皮,好吃好喝招待着,还要带些走!就别说那些生过娃的家庭了,任打任骂不说,还得把孕妇拉去流产!老百姓那是敢怒不敢言啦!”
大娘唏嘘不已。
楚老太太这时候走了进来,就问:“哪个敢怒不敢言?”
大娘忙喊了声婶子,又把刚刚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楚老太太是经过了大风大雨的人了,只是摇了摇头,没发表意见。
王腊梅又道:“我娘家村里那位嫂子啊!差点儿连命都没了。造孽啊!我听人说,有些人打催产针打在娃娃的重要部分,生下来就活不了。但有些针打在屁股上,娃娃就能活,是不是真的啊!?”
王腊梅虽是对着春妮在说话,眼神儿却是直直盯着楚老太太。
楚老太太赞同的点了一下头道:“原则上是这样的。只是不管七月八月,都是早产,生下来的娃娃都没发育好,养起来就更费劲。哎!活下来都是命大!”
众人陷入了沉默。
王腊梅主动打破僵局,她道:“春妮,这新任计生办主任姓罗。就是原来胜利公社副主任。你应该见过的噻!”
春妮恍然大悟道:“原来就是他!”
提起此人,王腊梅就咬牙切齿,她道:“哎哟喂,就是姓罗的!我听他们村的人传,狮子山立乡,他是最有希望当乡长的人。他可在他们村吹了牛了,当了乡长就请大伙吃席。没想到,最后幺爷摘了桃子。你懂得噻!?”还跟春妮挤眉弄眼。
春妮秒懂,那姓罗的能爬上副主任的位置,没少干缺德事,他们村地主老财,不管好坏,不管老幼,都是他爬上更高位置的垫脚石!性格乖张,睚眦必报。
春妮觉得姓罗的恨上杨安章的几率很大啊!她不懂就问:“不是说他去了县里了吗?怎么又回来……”
话还没说完,春妮就狠狠拍了拍自己额头,“我这犯傻了。真是一孕傻三年啊!他这不调进县里计生办了么。”
王腊梅狠狠鼓了个掌,“是的啊!就是计生办!”
楚老太太心中疑惑,就问出了口:“他一个小小的生产队副主任怎么一下就升为了计生办主任?这不合理啊!”
王腊梅低声道:“我听人说,我们县换了县长,咳咳,那人觉得计生办做的工作不够认真负责。然后那姓罗的就凭业绩挤掉了上任,这两天正新官上任三把火呢!我估摸着,这第一把火,有可能烧到我们狮子山来!”
没想到,王腊梅还有成神婆的潜质,一语成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