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元禅寺后山上。
“这草,都被雨水冲的七零八落的了……”跟在顾萧心身旁的那个暗卫,有些沉不住气,沮丧的抱怨道。
顾萧心倒是没什么大的反应,毕竟要的是灯芯草的根,生长了多年,埋在地底下吸收着香火的根茎,最能驱散蛊虫。
“不用急,在找找。”
玄清到底是当了几年的武僧,脚步轻快的很,对这山上又是非常熟悉,很快就带着顾萧心找到了那株没有了叶片的灯芯草。
“就是这株了。”玄清虽然穿着一身茅草斗篷,但雨水不小,脸上此刻也汇聚着不少的水痕。
顾萧心则更是狼狈。
顾不得其他,踏进泥地里,看到这株看起来如同枯草一般的灯芯草,胡乱用衣摆将脸擦了一把,就拿出小刀开始挖掘。
所幸的是,根茎没有损伤。
这灯芯草一共只有三株,之前被明尘带走了一株,此时只剩下两株。
玄清面无表情的将另外一株也刨了出来。
通过他的观察,如今的归元禅寺内部一定是出了不小的变故,但是佛说不能介入他人的因果。
他如今只能自保,先拿到需要的东西,日后带足了人,找到合适的机会,再上山为妙。
今日他们一行人到后山来,居然一路上都没有看到任何寺中的人,更加让玄清意识到,情况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加复杂。
但或许是身为皇室,流淌的血液同他们一样,都是利己的。
目前他最要紧的是自保,同时保住景平江的命。
今日带的人太少,顾萧心若是出了意外,或者是自己出了意外,再或者是灯芯草再次出了意外,后果都是无法承受的。
网已经铺开,若是这几个拉网的人,损兵折将,那么带来的后果,谁也不能承受。
回头望了一眼,自己曾日日攀登的那条山路,玄清森冷的声音从喉头挤出:“走,速速下山。”
顾萧心早已经小心的用油纸将灯芯草包了一层又一层,再妥帖的装在自己怀里,另一只则递给了玄清。
二人对视一眼,带着人,踏着湿滑泥泞的路,从后山走下山去。
这归元禅寺本就是洛阳一处香火鼎盛的寺庙,平日里来上香的人很多。
从山底到寺庙正门,就有香客修了一条石板路,可以让人拾级而上。后山一般只有熟悉的僧人会走,没有台阶,只有原始的、泥泞的、湿滑的坡地。
顾萧心从没走过这样的路,深一脚浅一脚的,差点滑倒。
玄清看了他一眼,冷静的吩咐众人先停一停:“此地湿滑难行,顾神医,可以将蓑衣上的茅草拆下来一部分,捆扎在鞋上,会好一点。”
顾萧心本是个大夫,也时常上山采药,当然明白玄清说的是对的,只是刚刚自己有些紧张,害怕会有人追过来。
毕竟这灯芯草着实得来不易。
几人将鞋又加固了些,才继续往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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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梁照雪哄着景平江睡了一阵儿,自己就起身去一旁的桌案上,继续罗列自己需要的东西,和如何建设和改造难民营地。
今日上午,明尘大致说了说现在的妇女和儿童的困境是什么。
其实大概总结来说就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甚至于只能窝在难民营里无法外出。
梁照雪整理了整理思路,又将陆海差人送来的难民分布图纸细细看了看,选出了第一个试点后,已经是累的颈椎都有些酸痛。
稍微活动了一下,就起身去看景平江的情况。
如今拐杖在自己手里倒是得心应手的不行。灵巧的走过去,就看到景平江不算是平和的面色。纵使睡着,气息也不透亮,反倒是像痰凝一般的浊重喘着。
半张着唇,惨败的唇瓣儿上泛着不正常的绀色。
睡梦中的男人嘴里还碎碎念着:“疼”
模糊不清的低声呢喃,让梁照雪不知道是他在梦中梦到什么,还是确实难受。
梁照雪的手轻触在景平江的手上,虚虚的握了一下,刚想去拿些水给他润润嘴唇。
可手刚刚一动,景平江就不自觉的动了动,呼吸频率也纷乱了起来。
景平江闭着眼,此时正处于半梦半醒间,只觉得莫名的胃胀的厉害。
努力的睁了睁眼,就看到梁照雪关切的眼神。
梁照雪观察着他,男人虽然睡了一会儿,但是状态似乎也没什么好转,用自己的帕子,轻柔擦拭着他额角的冷汗。
柔声发问:“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怎么会,是我睡醒了。”
才说了几句话,景平江觉得胃里胀的有些受不住,翻身侧卧,将梁照雪推开一点,自顾自拿过床边的木桶,捂着胸口咳着。
干呕了几声后只吐出些清水和胃液来。
梁照雪跟着挪过去,半抱着他,掌心贴着他的手,缓缓按摩着心口:“胃里不舒服吗?”
梁照雪将他扶稳躺好,自己也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凑过去亲了亲男人被冷汗打湿的额角。
掌心温热而缓慢的覆在景平江正抽痛的胃脘上。
力道恰到好处的揉开痉挛的位置,景平江痛的忍不住躬身抱住梁照雪,冰凉的手也握住女孩儿温润的手背。
一路上的奔波劳累,像卷积云终于积压到了一定的程度,终是要爆发出来的。
倦怠的情绪喷薄炸开在四肢百骸里,熬过去这一阵疼痛,将药丸含在嘴里,抿了抿唇,才侧头看向梁照雪。
相顾无言,只有默默陪伴。
“好多了,月儿。”
虽然嘴上说着好多了,但是身上还层层叠叠冒着冷汗,难受的感觉、对自己无法掌控的滋味儿,瞬间就能抽走他的所有勇气。
余光中瞥见自己苍白的手,和梁照雪担心的神情,面无表情的冷笑一声,自我的厌弃此时已经到达了顶峰。
“月儿,不用在这儿陪我,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平常的语气中,梁照雪听不出景平江的实际意思。
但细腻的女儿家心思,和对这男人的了解,让她迅速反应了过来,这人又觉得自己是麻烦了。
有时候击垮生病的人,往往不是病痛本身,而是被病痛折磨后,对生活对自己的无力感。
梁照雪有那么几秒的怔愣,但反应过来后,就故作示弱的像景平江诉苦道:“我在做自己的事啊,可是我刚刚梳理了半天,还是弄不明白很多事,不如景舟哥哥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