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年华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日子过的很快,石榴树上的花儿开了又落,小小的果实已经垂在了枝头。
远在长安的景平江再接到密信后,才知道梁照雪和伙同他的几个亲信在肃州干了件多惊天动地的事情。
很久很久以后,梁照雪想来,也觉得自己当时的决定太过莽撞。
景平江看着手中的信,手指不住的敲在桌上。以身入局,诱敌深入,请君入瓮。她怎么敢的?
“冬葵,你说景平江要是知道我抓了太子派来的人,还引出了蒙古国的奸细,会怎么想?”梁照雪坐在石榴树下,小口喝着荔枝杨梅饮。
白色的瓷碗里透润甜腻的荔枝,和酸甜爆汁的杨梅,红的白的圆滚滚的,可口极了。最美味的是那调配出的汤水,不知后厨用了什么方子,甜而不腻很是爽口。
近来天气热,梁照雪有些苦夏,吃一碗这个全当做是晚饭了。
冬葵坐在一旁,将银针插在手里绣绷上,有些无奈的看向梁照雪道:“我猜啊,将军肯定在抱怨你又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梁照雪笑而不语,继续看着那刚刚挂果的石榴树出神。
景平江说过,等石榴熟了,月亮圆了,中秋拜月就可见面。不过她也清楚,这不是景平江一人说了就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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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姑姑,灯芯草已经拿到,为何还不启程?”
风四等人和明尘一起,已经下山在客栈中逗留了三日了,似乎在等什么人。
明尘心里其实比谁都着急,只是这会儿她不能回去。
前日信函上说,她的前夫,那个畜生,竟被太子殿下召回了长安,重新启用。
若是她也贸然出现在长安,那对于现在的局面会更加不利。
景平江几人的意思也是让她原地等待。
可她能等,那体内的蛊虫能等吗?
“风四,你说若是你带人偷偷将这灯芯草带回长安,是不是也行?”
“那不成,我得跟着您,现在世道不太平……”
“好了,我再想想。”
明尘有些头痛的挥手制止了风四的话,这人是好人,就是话太多了,这些日子以来,他不光自己打听八卦,还要事无巨细的报给自己。
明尘感觉这么多年都没跟男人说过这么多话了。
除了……那人……
想起那天夜里,明尘不由的面红心跳起来,许是心里隐藏多年的欲念被一瞬间激发,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太对了。
忙喝了两口莲心茶,清苦的口感,纾解了些内心的烦躁。
那边在归元禅寺挑水的玄清,这几日也是食不知味。
多年没启用的暗哨,就在昨夜启用了,他迫切的想知道,明尘的来历,她到底是谁?那不成会下蛊吗?连日来午夜梦回脑海中都是她的身影。
想着入神,武僧玄清竟在走了几百遍的山路上,崴了脚。
两桶水顷刻间撒了个干净。
玄清坐在台阶上自嘲的笑笑,自己这三十多年,好像白活了一样。
拍拍身上尘土,将桶拾起来,又下山去,重新挑水。只不过隐隐作痛的脚踝,宣誓着他真的动了凡心。
归元禅寺今日广开斋饭,做了大师傅最拿手的素面。
虚云禅师,看着下方有些魂不守舍的玄清,佛珠轻碾,起身走下莲花座,来到正在发放素面的玄清身边。
“玄清,饭后来我禅房一叙”
“方丈。”玄清带着一身菌子的香气,出现在了方丈的禅房内。
“玄清,何不就此下山?”方丈半眯着眸子,慈悲的看着玄清。
玄清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手足无措的坐在蒲团上,如毛头小子一般抓了抓头发“方丈。”
“万法皆空,因果不空。你身上因果未了,尘缘未尽。下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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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未央宫内。
“你倒是说说现在该如何?!人也叫回来了,下一步呢?”
太子坐在上首,上官鸿疏离的站在下方,冷漠的看着正在发脾气的太子。
“太子殿下这么急做什么?左右他现在在长安城里,隔着肃州十万八千里,就算是我们什么都不做,着急的也是他,不应该是你。”
“老臣还有事要处理,就先行告退了。”
望着上官鸿离去的背影,上方的太子颓然的低下了头。
他不是不懂,其实这朝廷已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这人还与自己的母后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这对于皇家来说是奇耻大辱,不可原谅的过错。
可是他能如何呢?
人弱小的时候,连发怒旁人都会觉得可笑。
上官鸿心中就是如此看太子的,毕竟谁会蠢到将自己的亲信派去边塞只为暗杀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还有想扳倒自己,竟去联络外邦。
上官鸿边笑边摇头,来到了杜皇后的宫门口。
青天白日的,门口几个小太监看到了上官鸿,却非常识趣儿的低下了头,假装看不见此人一般的背过身去。
夏日午后,杜皇后倚靠在美人榻上,身边的大丫鬟晴玉正给她扇着风,身边还放着一水缸的冰块儿,悠闲得闭眼享受着。
她向来最怕暑热,在娘家做姑娘时,家中很少用冰,往往都要到了盛夏时节,蝉鸣声吵的人睡也睡不着的时候,才会给她一些冰块儿。
倒是上官鸿,总是偷偷的给她带冰镇水果、还会在食盒里放上满满的冰块儿,来帮她度过暑热。
那时候真是好啊,冰凉凉的葡萄盛放在西番莲花的瓷盘里,翠绿翠绿的色泽,就好像二人的相知相许一般。
少年人的感情,总是被外表的青涩包裹,但只要一咬破那层皮儿,就会有酸甜的汁水流出。、
上官鸿走到杜皇后身边,示意晴玉悄悄离开。
静静看着美人榻上似睡非睡的女人,她还是那么美。
只是不知道梦见什么了,眼角有一行清泪留下。上官鸿忍不住伸手想去为她拭去泪痕,可轻轻一触碰,榻上女子就惊恐的睁开了眼睛。
见来人是上官鸿,杜皇后恍若隔世一般的伸手抚上他的眼角:“六郎,怎的突然生出这些皱纹来。”
很久没有人这么叫他了,上官鸿一时之间也有些恍惚。
上官鸿在家行六,儿时亲朋常唤自己六郎。
上官六郎,惊才绝艳,长安城中谁家的姑娘不知道呢?文能一举夺魁,武能名冠长安。
如今他是太子师上官鸿、是宰相上官鸿。
不再是六郎了,毕竟能叫他六郎的那些人,不是被他杀了就是为他死了。如今敢这么称呼他的,也只有杜皇后一人。
轻挑起杜月娥的下巴,眼神中尽是狠辣,语气冰冷:“我不是说过,不要再叫我六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