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尘闻言,牵起小和尚的手,坚定地将小和尚的手举起来。右手手腕上是一串儿菩提子,油光蹭亮。
“若是小乞丐,怎么会有成色这么好的菩提?你分明是无理取闹,若是舍不得钱财,那就不要将这牌子挂在门外,没得惹人笑话。”
气鼓鼓的伙计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掌柜的从后边拽住,道貌岸然的客栈掌柜此时阴恻恻的开口道:“姑娘如此向佛,不如替在下付了这些年的炊饼钱吧。”
底下看客议论纷纷,这客栈是前月才落到这个掌柜手中的,之前的掌柜因家中出了些变故,才卖掉经营多年的店铺。
曾经的老掌柜,人心善,不论是谁遇到难处,只要走进店里,跟伙计说说,就能吃上个炊饼喝上一碗热汤。
这也是这间客栈多年来长盛不衰的原因之一。
可如今……这新掌柜一看就是个斤斤计较的人。
说着明尘冷笑一声从怀中拿出一锭金子,递到伙计手上:“今日就将定金付给掌柜,请各位做个见证,不论是乞丐还是和尚,日后都可以来领一个炊饼。”
牵着小和尚走上楼去,明尘俯视着下方面面相觑的几人道:“掌柜的,稍后会有人跟你谈谈店铺买卖的生意。”
这间客栈,明尘不是第一次住了,当年在外祖父家住的时候,要去山上上香,来不及及时回去,就会在这家客栈落脚,可是不知为何轻易易主了。可真真是物是人非。
小和尚被明尘拉着,手里暖暖,心里安定。丝毫没有厌烦的感觉,他突然明白,这就是师傅说的真正的善人,不是伪装,不用刻意。
“小师傅,你自己下山来的吗?”明尘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外的暗卫则拦住了想要进来理论的掌柜。
这里可是洛阳,也是明尘长大的地方,明尘的外祖母就生在在这里,曾是洛阳首富之女。
小和尚故作深沉的说道“女施主,今日多谢你帮助,不过我师兄还在等我,我拿到炊饼后就要离开了。”
“你师兄在哪?”
“我们约好就在这个客栈前边汇合。”小和尚说着,肚子咕咕咕叫了起来。
明尘随手拿起刚刚桌上留下的糕点,递给他:“吃点吧,没有荤油也没有五辛。”
吃了一块儿枣泥膏,小和尚将又用油纸包了一块儿糕点,笑着冲明尘说:“好心人,不介意我多拿一块儿分给我师兄吧。”
明尘自然是不介意的,不过刚刚仔细看了看小和尚用的油纸,惊讶的发现这小和尚竟是归元禅寺的僧人。
用的油纸包,和小时候家里人从寺庙里带回来的一样,上面还有这淡淡的烟火味儿,这是长期放在禅房中沾染上的特殊香气。
就如同她天天泡在药房,不论怎么换衣服身上都还有淡淡的药香味儿。
“那我送你下去,一起等等?”
明尘担心小和尚的师兄一会儿找不到他,主动提出要抓紧下去。
走到大堂,正看到掌柜的和刚回来的风四交涉着,明尘冲他微微点头后,就带着小和尚一同走到了门口。
小和尚一到门口就冲着巷子口远处,疯狂挥手,还拉着明尘拼命摇晃,“你看,那就是我的师兄。”
迎面挥着手走来的是一个有些年纪,约么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长身玉立,身后还背着一根棍子,不过头上的头发葱黑浓密。
明尘不禁低头问道:“他是你师兄?”
“嗯,他是代发修行的武僧。”
说话间男人就走到两人面前,一把抱起小和尚,“了悟,炊饼好吃吗?”
“师兄,你还说呢,这家掌柜根本不像你说的那样好,没吃到炊饼。”
“哦?”男人疑惑的看了看牌匾,确实是几年前自己吃过的炊饼店,前些年他还经常下山来,帮方丈办些事情,也处理些没有处理好的事情。
那时候就常来这家店吃一个炊饼,老板是一个懂佛法的人,还经常与他们这些过路的僧人一起论经。
“还好,有这个女施主,我在她那里拿了好吃的糕点,给你留了。”
男人的目光顺着了悟的手指,看到了站在门边的女子。
烟青色淡雅的长衫,素白没有妆点的面容,不再年轻却依旧出尘的长相,让玄清有些惊讶。
惊讶自己似乎是动了凡心?
明尘此时主动上前,问道:“是归元禅寺的僧人吗?我曾与虚云禅师有过一面之缘,明日正想上山再去拜会一下。”
“今日天色渐晚,不若两位师傅就留在这儿暂休一晚,明日一同上山?”
玄清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银子,想要进店。明尘跟在他身后,几个伙计都不敢接银子,毕竟谁都不知道这位什么来路,不过她身边的这几个大汉,可是实打实的狠角色。
“今日就留在此处,给我讲一段儿经文,莫要再提银钱之事了。”
玄清对此女愈发好奇,好像有什么神秘的力量牵扯着自己对她言听计从一般,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明尘见状,立马吩咐风四,去备了斋饭来。
很快几人坐定,明尘使了个眼色,风四就懂事的将睡着了的小和尚抱出门去。、
明尘则开门见山说道:“九殿下?多年没有您的消息,原来竟是去了归元禅寺?”
玄清放下手中白瓷红鲤茶杯,只静静看着明尘不发一语。
他不知这女子是谁,不过若是长安来的,按照她的年纪,也不应该知道自己是谁?
是朝廷来的探子?还是来寻仇的?
都不像,没理由。
明尘接着说道:“想来我猜对了,幼时我曾见过殿下一面,在长安的长街上,殿下打马而过,我那时不过是养在深闺里的一个小丫头,第一次被放出门儿采买些东西,就遇到您,长街纵马,好不潇洒。”
今日在门外的第一眼,明尘就认出了他。毕竟除了先帝的第九子,谁也没有那么一双好看又凌厉的眼睛,眼尾微微上翘,眼中似有目空一切的桀骜。
再往深看去,就是看不透的冷漠,如现在一样。
当时长街上,撩开帘子的那一秒,与他对视,明尘至今难忘。可她谁也没说,女儿家的心事又能与谁人说呢?
更何况后来得知他就是九殿下,除了太子之外最受宠爱的皇子。她?怎么配得上。更何况,女子的婚事总是身不由己的。
坐在暗处的玄清定定看着明尘,心中默念了不知几遍清心咒,都没压下去想要探寻此女子前尘未来的想法。
他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