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灵子的一问,瞬间吸引了所有沉默不语的华人的注意,鸦片害处再大,似乎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可要是和大明有关,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朱琳泽缓缓点头,语气沉重:
“嘉靖帝痴迷修玄,渴望长生,其服用的大丹中多有鸦片(乌香)。
万历帝受鸦片毒害更深,他让人不再用鸦片炼丹,而是直接吸食,还给鸦片取了一个新名字,叫‘福寿糕‘。
虽然吸食鸦片并不是两位先帝荒废朝政的全部原因,但想让一个毒瘾成性,经常产生幻觉的帝王勤于政事,忧国爱民,这可能吗!”
接着朱琳泽目光如炬,扫视全场,继续加了一把火:
“都说国破家亡,国家弱小,他的百姓自然被辱受欺。
西班牙人之所以敢在马尼拉制造‘大仑山惨案‘,又把你们骗到美洲为奴为婢,就是因为大明国力日衰。
而造成国力衰落的众多原因中,鸦片绝对是最隐秘而又最致命的一环。”
朱琳泽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众人开始听到鸦片的危害,只是表情凝重,沉默不语。
在听到大明两位皇帝深受鸦片毒害,惊诧之余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愤怒,可听到自己的悲惨遭遇与这鸦片有莫大关系,现场就爆发了。
此刻,不仅是军械处、后勤部、宣传科等独立团的战士愤怒不已,就连那些刚被解救的华人奴隶也开始蠢蠢欲动,满脸的愤慨。
“这些该死的西洋番子,胆敢谋害我大明先帝,简直天理难容!”
“不错,就应该把种植鸦片,贩卖鸦片的贼子千刀万剐。”
“应该将凯赛达家族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铲掉罂粟,毁掉毒田!”
……
麦焱脸上的烙印因为愤怒而变得狰狞,他迈步上前,朝着朱琳泽敬礼沉声道:
“团长,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罂粟不能毁,我们炼制出鸦片后卖给西洋番子,用各种手段让他们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平民百姓,全部染上毒瘾。
如此一来,才能报我大明的滔天国仇,才能解大明百姓的似海家恨!”
他的提议立刻引起了共鸣,众人点头不断,附和频频。
华人们的群情激愤把佩德罗吓坏了,在独立团待了这么长时间,他是能听懂汉语的,关键是他比这些华人更清楚鸦片的危害。
西方接触鸦片的历史比中国还要久远,早在公元前3400年,两河流域提炼的鸦片——快乐植物,就被传到了欧洲。
公元前两世纪,古希腊名医加仑,已经明确指出鸦片的医药价值和具有成瘾性。
到了十七世纪,无论是天主教会还是王室宫廷,都对鸦片的危害知之甚深。
王国、公国陆续出台法令,只允许鸦片用于医疗的止痛、腹泻等疾病的治疗方面。
而天主教对鸦片的态度更加明确,从传教开始,教士们就严厉禁止种植、贩卖和吸食鸦片。
这主要是因为天主教会认为鸦片对人的身体有极大的伤害,贩卖鸦片等于“杀人”,吸食鸦片等于”自杀“,这都违反了天主教”天主十诫“中”毋杀人“的戒条。
佩德罗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对凯赛达如此大规模种植鸦片也很愤怒,可在听到大明曾经的皇帝被鸦片毒害,尤其是这些华人建议用鸦片去毒害西方人时,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倒不是怕这些只会嗷嗷乱叫的华人,他怕的是朱琳泽。
在佩德罗的理解中,朱琳泽是先知,是可以和上帝对话,甚至可以代表人类与上帝立约的人。
若是朱琳泽同意了华人的建议,促使大量西方人吸食鸦片,就会造成西方社会整体堕入黑暗,并永远无法得到救赎。
想到这里,佩德罗朝着朱琳泽双膝跪地,满面泪水,虔诚说道:
“伟大的先知,卑微的仆人请求您不要因为少数罪恶的灵魂而降下天罚,大多数西方人只是迷途的羔羊,他们并未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
我恳请您,以无尽的慈悲,去照亮他们归途的道路,引导他们认识到自己的软弱与过错,使他们在悔悟中重获新生,如同迷途的羔羊终得归家。”
此时,随军牧师团的神父、修士和修女也跟着跪倒,谦卑哀求:
“伟大的先知与救赎之主,您的智慧深如瀚海,您的爱广若苍穹……”
麦焱厌恶地瞟了一眼这些西洋僧侣,也单膝跪地,抱拳请求道:
“世子殿下,刚才您也说了鸦片的毒害之深。
这样西洋番子亡我大明之心昭然若揭,不仅毒害了先帝,还想制造大量的剧毒之物残害大明百姓。
这仇恨比天高,比海深,不得不报!\"
“世子殿下,此仇不报,难解心头之恨啊!”成群的华人也跟随跪倒,他们连‘团长‘都不喊了,而是改用了原来的尊称。
朱琳泽懵了,他的本意是想哄下生气的小媳妇,谁想到一下子就把矛盾上升到如此的高度。
他沉着脸,高声呵斥道:
“你们都在干什么,这是战场,不是教堂,也不是议事厅,这成片的跪着,是让敌人有可乘之机吗?”
众人一愣,这才想起起打仗这茬事,独立团的战士率先站了起来,手持武器,回到了各自的岗位。
而佩德罗和随军牧师团却长跪不起,在他们看来,自己的性命与解救西方普罗大众相比,不足挂齿。
朱琳泽无奈,沉默片刻,才认真说道:
“冤有头债有主,谁犯的错谁承担,即便没有佩德罗你们的请求,我也不会做这种灭绝人性的事情。
战事结束之后,罗克塔岛所有的罂粟田全部毁掉,尼德兰、英格兰殖民地我暂时管不了,可在我的辖地,除了医用之外,绝不允许种植罂粟和倾销鸦片。”
听到朱琳泽的许诺,所有信徒都是长吁一口气,脸上浮现感激和欣喜,他们纷纷在胸前画着十字,嘴里说着赞美之词。
麦焱却是心有不甘,他指着不远处那些眼神麻木,犹如鹌鹑一样蹲在田埂里不敢动弹的华人,带着哭腔说道:
“番子的监工和护卫都被杀死了,殿下知道他们为何不敢跑吗?”
见朱琳泽面色阴沉,麦正义连忙过来拉住儿子,苦苦劝慰:
“麦焱,团长自有决断,你不要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