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烈奏章犹如马超送玉玺之路,草原之西行至中途,南转向司隶校尉部,再过关中直抵洛阳,径由刘协审阅,绕过了冀州袁绍地盘之碍。
昔日纳税之忧自此消减,往后贡金亦可再增。
历年傲烈始终准时缴纳岁贡,只为扶持当今朝廷,信任刘协有保家安民之能,因此,从未萌生废帝之意。
奏章入关,便踏入刘协直管的疆界,有张济率众于长安镇守,关中安宁,而大汉广土,仅此一方受刘协直接管制。
虽说土地不足,较之前几帝,刘协已有独立之势,至少摆脱了傀儡之境。
刘协对此感激不尽,知傲烈支持之力无可比拟。
收到傲烈奏章,刘协欣喜异常,身为天子,也心系汉家江山扩大。
若未来史书记载:汉冠军侯傲烈遵天子刘协旨令,一举荡清北疆,收伏侵扰汉土几十年的鲜卑族,那何其光辉!他刘协,不就此名传千古,胜过光复大汉的光武帝?
喜意之下,刘协召见百官于德阳殿,命近侍诵读奏章。
今日的刘协,已非历史上那位软弱君主,麾下一军万骑,张济数万大军坐镇,乃至王越率领五百卫队剑拔弩张侍立一旁,天子威仪毕显。
官员们均谨慎发言,生怕触动天颜,得罪王越的绝世剑术才是大患。
然而皇甫嵩豁然而起,大声道:“微臣启奏陛下,冠军侯借陛下威仪荡北,鲜卑不再扰乱边疆,实乃百姓之福,国家之幸矣!”
刘协笑应道:“朕亦如此愿,然冠军侯奏请,新区该如何命名,众卿有何高见?”
听着刘协此言,朝廷群臣心照不宣,深知帝王之心意,陛下竟要以天下至高之姿,褒赏敖烈之功。
座中之人莫非不通世故,见机行事,溢美之辞纷如潮涌:“天威所至,北地诚服,何不以威州为名,扬吾皇赫赫威严。”又有人提议:“或是名为新区,寓意我大汉盛世新开,光辉未来。”
“陛下,老臣窃以为……”
瞬息间,半数臣工或献谋或恭维,在讨论新区之名时,巧妙颂赞如丝如缕,向刘协飘去,仿佛北境的广阔之地,在刘协挥手之间已被征服。
自桓帝、灵帝开始,汉室君王多喜好听奉承之语,独钟好消息,疏离逆耳的谏言。
这般习性令众臣报喜不报忧,媚上取宠,蔚然成风。
即使在敖烈到来之前,尽管汉廷官员并非绝对世袭,却依然十分重视出身和家系,许多权臣退位前,往往已将自己的子侄扶持上位。
因此,此弊病经世流传,直至今日未曾改易。
皇甫嵩、朱儁两位权柄甚重的臣工,却是少有不向刘协献殷勤之人。
二人互望一眼,都不约而同皱起了眉。
若朝政衰颓,不能只怨叛逆贼子。
如董卓,若非大将军何进取私欲欲铲除十常侍,怎会有京师大乱之事?因此,实是所谓权臣亲手毁了朝廷,他们就像井底蛙一般,因世家之荫庇,从贵族之家的金玉之中诞生,从小被庇护之下,全不知世间广阔,偏爱引用经典,大论高谈,于帝王面前隐晦拍马,其赞颂如长江东逝,以期受帝王垂青,仿佛这样方能彰显他们的地位和价值,说他们是坐井观天都属谦辞,实是目光短浅,空议无实。
耳边响着诸多应承,起先刘协听得颇为畅快,渐渐地渐感烦躁。
他身上带有的后世思想,深深影响了刘协,使其清楚大臣们正刻意恭维。
然而甜言蜜语,人之本性难拒,刘协笑着一一接纳,然而言辞再好,也解决不了实质问题。
他挥袖打断了恭维,转向王允问道:“司徒,你有何见解?”
王允不久前被晋升为司徒,按理他本该先开口献词的,但他却没有这么做。
对于敖烈任何的风光得意,他都觉得如同嚼蜡般厌恶。
王允对敖烈的诸多嫉妒愤恨,蒙蔽了他的理智,令他心生压抑,设法除之而后快。
只是命运捉弄人,敖烈一次次从他的计谋中脱险,使王允深受挫折。
现在听到刘协的询问,王允无法装聋作哑,应付说:“吾皇明君,新区不论何名,皆显圣上赫赫威德,故老臣以为,唯吾皇亲口封赐,无一不是佳名。”
刘协大笑,笑到最后眼泛泪花,但随着泪水的滑落,刘协的笑容竟带有一抹哀戚,敏感的大臣从中隐隐察觉出些异样。
骤然,刘协收敛笑声,从龙椅上挺身而起,盯着王允,字句铿锵发问:“王司徒,你说朕所封皆为良,那朕问你,冠军侯,幽并大都督,骠骑大将军,这些,可是朕亲赐之勋位?”
王允怔住,连忙回应:“敖侯爵当然是出自陛下的钦点,这毋庸置疑。”
刘协点点头,语气突变冰冷如铁:“王允!你既知皇兄之职位由朕亲封,为何还与鲜卑与连暗通款曲,妄图陷害?!”
这话一出,整个殿堂里的臣工皆为之震撼!钟繇忙站出来禀奏:“陛下,王司徒忠君爱国,曾是辅弼社稷的一员,纵与冠军侯有些微过节,断不可能加害朝廷柱石!望陛下三思!”
随着钟繇的进言,皇甫嵩、朱儁、杜畿等十数位耿直忠诚的大臣纷纷起身为王允求情,力陈应当查实之后再定论,不能轻易冤枉王允。
讽刺的是,王允出身名门,那些善于讨好帝王的臣子头领,此时刘协勃然,要问王允罪之时,那些平日倚仗王允的大臣们竟无一人敢站出来相助,倒是钟繇等敢于直言的大臣愿意为王允辩护。
刘协沉着脸色看着面前忠臣,眼角再次滑落下两滴泪水,任其落地,他没有擦拭。
一声沉重的叹息后,刘协看向王允,嗓音低沉地道:“不仅你们,就连朕也无法理解,往昔忠贞爱国的王司徒,为何会变成如此模样!你是隐藏得太深,还是朕一直在你的棋局之中?朕曾以你为股肱之臣,如今心如刀绞,王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