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卖竹编
第二日天还没亮,大家就都起来了。金老太做饭,金老头、冯青山和高歌打点要带的竹制品。每次去赶集,金老头和冯青山各背一个背篓,竹制品都比较大,其实也装不了几个。
高歌坚持她也背一个,金老头只得给她一个小背篓。高歌满满的装了一篓。金老头苦笑,小女娃不知道手艺人养家难。
金老太劝她不要背,一个集卖不了这么多的。
高歌嘻嘻笑道:“金奶奶,反正也没多沉,卖不了背回来就是了。”
金老太无法,只得随她了。
因为高歌在,金老太蒸窝头的时候特意没加高粱面。她将纯棒子面窝头用一种很大的植物叶子包起来,放进金老头的背篓,又将两个装满水的竹筒挂在背篓上。
高歌说:“金奶奶,中午我们不带饭了,吃凉的食物不好。”
冯青山白了高歌一眼,“那就饿着呀?”
高歌回瞪他,“饿不着你!”
熟悉了以后,两小只经常斗嘴。金老太很喜欢看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闹。
“中午饭咱们在镇上吃。”高歌说着,从老金头的背篓里拿出干粮,放回桌上。
冯家三人面面相觑,这女娃咋的这么败家,在镇上吃饭?他们把背去的都卖了也不够吧!
金老头给金老太使了个眼色,两人进了里屋。
不等金老头说话,金老太爬上炕,从炕席底下摸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铜钱和几粒碎银子。
金老太也不数,取了铜钱的一半、碎银子的一半,包好递给金老头。
金老头接过来,叹口气,“接下来咱们要喝西北风了。”
金老太也很无奈,“歌儿还小,不懂挣钱艰难,也不晓得镇上的东西贵得吓人。你莫要说她。”
“俺知道。”金老头将钱揣进怀里,走出去。
金老太追着交代:“买点儿肉吧!”
“知道了。”
高歌和冯青山在大门口等着金老头,高歌手里提着金老头编的花篮。本来金老头只编一些有实用价值的物件,忽那日心血来潮编了个花篮,被金老太嘲笑了好几日。花篮放进背篓太占地儿了,高歌就提在手里。
见金老头出来了,高歌和冯青山往村子外面走去。
相同的山路,高歌走着,不禁想起了高官屯的那个家,那个娘。在林凤玲身上,她看到了妈妈的任劳任怨,看到了舐犊情深,林凤玲简直就是妈妈的翻版。
林凤玲身上也有自己的影子。
想到可儿、换弟、大宝,高歌嘴角微翘。作为独生女,她没有与兄弟姐妹相处的经验,但是她又那么自然的融入了她们,似乎她和她们本就是一家。
还有两个姥姥。高歌的姥姥对她的疼爱只到她八岁,在妈妈病逝后,姥姥思念成疾,在自责与悔恨中撒手人寰。曲家姥姥延续了亲姥姥对她的疼爱,使高歌觉得自己的姥姥从未离去。
高歌想她们了。
休息的时候,高歌采了一把红色的野花,“啪”一下丢进花篮里。觉得红色太过单调,又点缀上三五朵黄色小花。有了黄色小花的加入,整个花束立时明艳起来。
姥姥一定喜欢。高歌想。
比起高官屯,她更喜欢这里。在老宅,她要小心翼翼不被胡氏骂,要提防高建立一家的算计。搬到曲家后,她只有一个念头:挣钱。
于她而言,风景只是风景,她无暇去欣赏。
在盛竹坳,她才彻底放松下来。
难怪村子叫盛竹坳,这里竹林随处可见。高官屯只有一片竹林,而这里目之所及,皆是大片大片的竹林,且竹子的品种也多。
她喜欢傍晚时分到湖畔的田野间去,晚上的虫声与蛙鸣一向最热闹,尤其在繁星照耀的夜晚,每一个星光的范围,都有欢愉的声音。划分起来,一半是虫或蟋蟀,一半是蛙与蛤蟆,可以说是双重奏。在生存上,它们是互相吞吃或逃避的,发为声音,反而有一种冲突的美感。
她喜欢在有风的时候到竹林里去,听风吹过竹梢,她知道了为什么许多乐器用竹子做材料了,风穿过竹林本身就是一种繁复而丰满的音乐。
她喜欢躺在柔软的小草上听鸟儿欢唱,心情愉悦到无以复加。
大自然的曲调广大而恒久不变,以雄浑的背景反映着她,让她能在一种极大的风格中沉思,反观自己的内心。
在这里,她的身心是自由的,充满生命的活力。
一路上人真不少。每个岔路口都有山民汇入主路,或背篓或挑筐。对于走惯了山路的人来说,三五十里只是两三歇的事儿。
高歌提着的装满野花的花篮得到了人们的一致好评。金老头嘴角一直往上翘着,他要把人们的话学给老太婆听,还要再编一个花篮,也插上这样的野花,看你个老太婆喜不喜欢。
上了官道,人就更多了。男男女女,挑挑儿的,担担儿的,推车的,不是这个筐里公鸡打鸣儿,就是那个篓里大白鹅伸出长脖子,“嘎嘎”叫几声。
高歌被这一派田园风光感染了,心情也从思念中开朗起来。在田园交响曲中随着人流进了城。
金老头有固定的摊位,和周记药铺隔着两条街。冯青山将背篓上的草席取下来,铺在地上。高歌和金老头把各种竹编制品摆在上面。草席只够摆放两个背篓的物件,高歌执意多带出来的一篓只得静静的等在一旁。
高歌坐在一块石头上,好奇地打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人们的穿着都很朴素,衣料以粗麻为主,有的裁剪宽大,也有高歌的新款式,有趣的是,还出现了一种介于新款和老款之间的款式——比老款瘦,比新款肥。
高歌饶有兴趣的欣赏着妇人们的发式,那些发式复杂的很,高歌吐吐舌头,自己绝编不出来。还是一根大辫省事。
来金老头摊位的多是妇人和小姑娘。有爽快买下的,有讨价还价的,也有喜欢但囊中羞涩的,还有驻足赏玩的。
一切应对都是金老头出马,冯青山只在一旁照看着,以防被人踩了宝贝。高歌心道:这样子能卖出去几个?遂起身站到摊位前。
“婶子大娘,姐姐妹妹,来看一看喽!”高歌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各色竹编,纯手工编制,精美绝伦。买回家去大的盛米装果子,小的盛馍盛针线······”
一个领着孩子的妇人见高歌招人稀罕,就逗她,“娃娃,中的盛啥哟?”
高歌眼珠一转,笑道:“中的盛簪子盛头花儿,越戴越有聚宝盆耶!”
小男孩道:“俺要聚宝盆耶。”
妇人笑得更加灿烂,嗔怪小男孩:“你懂个啥是聚宝盆?”拿起一个竹篮对高歌说:“俺要这个。”
高歌看向金老头,她不知道要卖多少钱。
金老头报了价钱,妇人数出来递给金老头,一手提篮,一手领着孩子走了。
冯青山见喊上两句就能卖,对高歌佩服的五体投地,无奈自个儿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嘴,更不知道该喊些啥。
被高歌的吆喝声吸引过来的人不少。一个胖妇人挤进来,往高歌面前一站,高歌立时觉得像黑了天。
胖妇人看上一个小竹匾,问道:“咋卖的?”听了报价后,微微蹙起了眉,“便宜点儿!满山的竹子随你砍,又不花银钱。”
金老头陪笑道:“编这些物件费工夫。”
“功夫值几个钱?别太黑心了。”胖妇人说话很是难听。她把小竹匾拿在手里,里里外外的看,高歌觉得她需要一个放大镜。
高歌微笑道:“婶子,竹子是满山都有,但你知道竹子是怎样成的竹匾吗?先要寻找适合做竹匾的竹子,砍下来,拖回家去,用好几天的时间将竹子劈成需要的宽窄,还得刮了又刮,还得烧水煮一个时辰,晾干了再编······”
胖妇人听了高歌的介绍,脸上现出难为情的神色,坦然道:“俺不知道一个竹匾这样难弄,卖这个价钱委实不贵。”说着,挨个儿把草席上的竹编看一遍,似乎在选取满意的。一下看见旁边背篓里的果盘,顿时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