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大半夜的忙活,约翰医生拖着疲惫的身躯出了手术室。
众人围上去询问郑老六的死活,得到的回答是:“肺部被打穿,肝脏切了三分之二,能不能活过来,就要看上帝的意思了!”
瞎狗子拄着双拐靠在墙壁上,苦水从下往上涌,这一刻,他只感觉委屈,非常的委屈!几乎外面的所有人都把他当成铁杆汉奸,而自己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大有一种被整个世界遗弃的感觉。
他气呼呼地把一根拐杖甩到了走廊的尽头,咬牙切齿地对面前三人说:“回去告诉你们的人,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咱们就散伙吧!都娘的别玩了,吃我的,喝我的,要这要那的,我出了事了,一个替我出气的人都没有!等着吧!”
梁大元穿着便装跑来探望,听了事情的经过之后,冷哼一声说:“他们不管,我来管!反了他们了!不仗义的人死有余辜!”
康掌柜努力辩解:“这也是为了抗日大局考虑嘛!总是要有牺牲的嘛!”
瞎狗子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是汉奸,不想跟你们玩了,你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给你两个钟头,如果还在城里转悠,我保证你的脑袋会挂在城门上面!”
然后又用目光扫了另外两人,两人都低头不语。
他抓着梁大元的手说:“梁大哥,让咱们的人全城搜捕那个叫祁麻子的,动静越大越好!谁的面子都别给。让各个乡镇侦缉队进村严查,只要发现跟国军和新四军有联系的,全部抓了!让步一次,他们就会蹬鼻子上脸,觉得我瞎狗子好欺负!”
梁大元狠狠一点头:“就该这么干!按照我们湖里人的规矩,就该都抓来脑袋朝下给控控水!你不睡他娘,他就不会喊你爹!”
说完就甩手回去安排了。
康掌柜等三人几乎同时质问起来:“你要疯呀!”
瞎狗子朝他们摆摆手,用很嚣张又无赖的腔调说:“你们,开除了!都滚蛋吧!没义气的玩意,看看人家梁大元,这才是真兄弟!”
康掌柜试图挽回一下:“那什么,烟卷,海盐,这些生意都是很挣钱的!你可要想清楚!”
瞎狗子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般地说:“对对对,你提醒我了!还要严查走私,特别是新四军烟卷!还有事么?”
一句话把康掌柜憋得说不出话来,他现在搞不清楚瞎狗子到底要干啥,看这样子,不像是闹着玩,这家伙的立场本来就不是太明确,如果真的把他逼急了,完全投靠日本人,也不是不可能。
另外二人更不敢说啥了,最后都被瞎狗子给撵跑了。
三人出了医院大门,就看到梁大元站在树荫下抽烟,看样子,就是在等他们三个人呢。他也不客气,指着他们就开骂:“就你们这样的,还拜把兄弟呢!自家兄弟命都差点没了,你们还成心给他吃瘪,他就是个顺毛驴,捋顺了就没事了,你们偏偏给他火上浇油!”
康掌柜撇嘴回答:“我们也是为他好,他要是真走上了国家的对立面,死得会更惨!”
禹航试探性地问:“你不会真听他的话去抓人吧?会害了他的!”
梁大元摇晃着手指嫌弃地说:“你们跟他混了一年多了,还啥都不懂呢!他这是要出口恶气,一方面是想让国军和新四军表明一下立场,另一方面是做给日本人看的。你们昨天得罪了日本人,再不来点手段,那才没日子过呢!”
夏雨华挠头说:“这小子不像有这么深的城府呀!这都跟谁学的?”
“换了你在他的位置,你比他城府还深!”梁大元懒得再解释,“你们三个最好去寺庙里烧香拜佛,求神仙保佑老六别死了!不然,你们真得滚蛋了!”
康掌柜长出一口气,拍着胸脯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来真的呢!不然,我这回去都没法交待了。”
梁大元丢了烟头,挨个点着他们脑门继续训话:“回去带人去全城搜查,动静越大越好,我要对夏传虎动点手段,你们最好别插手!”
说完转身离开,留着三人面面相觑,禹航叹口气说:“别愣着了,干活去吧!跟你们两头猪一起玩的时间长了,我也长出猪脑子了!”
那两人也不反驳,夏雨华自我批评说:“都是一个猪窝里出来的!”
当天下午,整个铜山县,包括各个乡镇就开始了大清查活动,治安军,侦缉队深入街头巷尾,甚至入户调查,闹得人心惶惶。
报纸也用头条刊登了瞎狗子遇刺事件,至于受害者情况,用了生死不明四个字。
来医院探望的人可不少,孙县长,宋德祖父子俩,甚至夏老秀才都骑着毛驴过来了,瞎狗子让媳妇只留下他们送的礼品,人呢,全部拦着一个都不见。
想都不用想,他们来就是为了求情的。
石川右卫门来了,这个不能拦,他给瞎狗子带来了一封电报,是梅川奈依特地询问瞎狗子伤情的,并表示了她的关心。
一旁的范如花脸色很不好看。
石川义愤填膺地说:“夏队长,袭击者可恶至极,我们特高课一定会严查到底,绝不姑息!”
瞎狗子躺在病床上拱手说:“多谢石川少佐,我还是希望通过自己的手查出来罪魁祸首,我要亲手割下他们的脑袋!不然,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石川很满意地说:“好,我已经上报司令部,司令部也很支持你!好好干,不要辜负皇军对你的期望!”
宫井迷兰也派来了胖头肿脸的余士丙传话:“如果发现反日分子巢穴,驻屯军一定会全力以赴进行清剿。”
谈完正事,又没头没脑地甩了一句:“夏队长的戏唱得不错,不上戏台可惜了!”
瞎狗子始终摸不透这个人的立场,至于胡春香神神叨叨的判断,他也不敢全信,于是冷淡地问了一句:“余翻译官,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说着屁话什么意思?”
余士丙神秘兮兮地来了一句:“你猜!我也看不透你是哪一边的!前一秒把日本人气得要吃人,后一秒又逮着日本人的腚沟子舔。”
瞎狗子用恐吓的语气说:“你最好别给我耍心眼子!”
余士丙冷哼一声,不作回答,转身出门。
范如花说:“这个人好像不是铁心跟日本人混的!”
瞎狗子喝了一口鸡蛋汤,说道:“人心隔肚皮,小心一点为好!”
“都是因为我,我不该撩你的!不然也不会惹了夏雨林那个煞星。”范如花委屈地抹了把眼泪。
瞎狗子刚要去安慰一下,她猛地换了个冷冽的表情抛出一连串问题:“你跟那个日本女人到底什么情况?你们是不是有事?她怎么这么关心你?”
“真没啥事!我发誓!我躲她都来不及呢,咋敢有啥事?你可别瞎猜疑!”瞎狗子放下饭碗,忙不迭地解释起来。
范如花不依不饶,用恐吓意味十足的语气说:“没事?没事的话,你心虚啥?我可告诉你,只要你敢动啥心思,我就把你的枪给撅折了!不信咱们就走着瞧!”
瞎狗子满脸委屈:“我没心虚呀!”
范如花戳了他脑门一下:“春香姐说了,你这辈子会最少娶三个媳妇,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瞎狗子不耐烦地说:“你说你,好好的大活人你不信,你信那神神叨叨的一套干啥?我是啥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么?你看那何晓慧,明显对我有意思,我根本就没动心思吧…”
“你想动心思也没机会了!”范如花哼了一声,“人家跟着新四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