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哄堂大笑,风珏却丝毫笑意也无,声音冷了一些,“有所为,无果,那是能力问题;无所为,不管不顾,又或是沾沾自喜,那就是品性问题。”
席上的笑声小了,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场上的人都是男子,男子的视角跟自己的视角本就不一样,她不喜欢那种把女子为自己争风吃醋的事情当成是成就。
赫连长澈意会到了她的意思,沉声发话,“风将军这话,本王赞同。”
一旁的梅涔也颔首,这话虽狠,但实在,男子的成就在庙堂,在江湖,不在女子身上。
只可惜,军中多是大老粗,意会不到这句话的深意,不过是当句笑谈罢了。
席毕后,众人散去,她一人坐在营帐等,一直到深夜,左戎跟余盈盈才回来,看着他二人一身湿哒哒的,便软了语气,“洗漱更衣,再吃饭。”
二人照做,各自洗漱换好衣裳出来,就开始吃饭,火头营才将饭食送回来,还是热的。
等他二人吃完了,她才出声问,“后头又吵起来了?”
二人一怔,立马低头,不看她。
她也懒怠废话,直言,“一句话,再这么任性妄为,不知修身克己,老子就废了你俩。”
她最后点了点左戎,“男子汉,该有的担当要有,该有的魄力也要有,她们既然在为你吵,就该有抹平的本事,否则就是空有皮囊的空壳子。”
左戎抿唇,不吭声。
余盈盈见他不吭声,替他不平,“不管他的事。”
风珏眼眸瞬时冷了下去,敢情这丫头是没听懂她前面的话,“还有理了你?以为自己仗义执言几句,就是女侠,救他于水火?怎么,你是不是觉得,他还该对你感恩戴德?”
“幼稚,在老子看来,屁都不是,他今日屡次被罚,不是因为你?”
“你要真为他好,就不该任性妄为,丢人现眼,把他架到人前来,受人非议!”
余盈盈面色一沉,还没人敢这么说她,可这话她又没法反驳,想起之前被这人一招挑飞弯刀,就越发觉得这人深不可测。
她暗暗咬牙,这军营里也不好玩,二叔在骗她,骗她来此,就是被这人收拾的。
她脱口而出,“我要回青山帮!”
风珏眉头一挑,声音骤寒,“爱回不回,没人拦着你!”
“你......”余盈盈以为这人会拦着她,却没想到人家压根不在意,“你若是把我弄丢了,二叔回头会找你麻烦。”
风珏毫不在意的往后一摊,“人得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任,你在我这若是丢了,老子也顶多负一半的责,还有一半责任在他自己身上。而你,自己跑出去,就跟老子无关了,你自己负全责。”
“二叔有什么责任,明明是你绑的我!”余盈盈激动起来,怎么还有这么理直气壮的人,她真是头一回见。
“他可以不同意,甚至可以抢回去呀,可他没有!说到此,他让你别伤人别闯祸的话,你咋不听?”
余盈盈一噎,气呼呼道:“我跑了,你就得负全责!”
风珏冷哼一声,“我负什么责?我是少了你吃还是少了你喝?是让人打了你?还是说我赶你走了?”
她捏拳,眼冷似刀,“老子一样都没有做,倒是你,任性妄为,大打出手,还出言威胁上老子了!”
余盈盈不服气,“那是他们调戏我,喊我嫁妆,明明就不是,是聘礼!”
风珏被这一句话噎住了,果真是小孩子心性,争那一口气,“聘礼、嫁妆有什么要紧,你二叔都不在意!”
余盈盈垂眸,也冷哼一声,心说,可要紧了,这关系到二叔的名声,也关系到青山帮的名声。
她也明白了这丫头的固执,声音软和一些,“你要真在意你二叔跟青山帮的名声,就赶紧收敛起你任性妄为的心思,长大成人,好好接过青山帮的担子。”
余盈盈满不在乎,“大帮主还没死,也还有二叔,跟我无关。”
风珏叹息一声,余山将人放在这里,估计也另有他意,又看在余锋对自己还不错的份上,免不得多嘴几句。
“你快十六了吧,应该听得懂我的话,你心里对你爹有成见,所以看不到他的不容易。”
余盈盈瘪嘴,依旧是不屑。
“你想想看,你娘去世后,你爹另娶了没?他还有旁的子嗣没?虽说当年你跟你娘被掳走,你娘为之丧命,他有失职之责,但不是罪不可赦。那时候他才创立青山帮,四方皆是仇敌,要他命的人何其多?”
“都说祸不及妻儿,破坏江湖规矩的歹人,才是你最该仇恨的对象,”她也不替余锋开脱,“他没保护好妻儿,着实失职,可你也恨了他这么多年,该有个了解了,他比你想的还自责还痛苦,要不他为什么那么顺着你?”
“就是心有愧疚,才事事顺着你,一天把你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纵容地你不知自己的斤两。”
“可你也该知道,他有一天也会老去,也会死的,他老了,死了,何人还能像他一样迁就你、纵容你?”
“你想你娘,他就不想?你现在想你娘,以后大了,坐在他的位置上,也会想他的!”
余盈盈嘀咕,“我才不想他,我又没让他顺着我,又没说不让他娶......”
风珏烦了,不想再多费口舌,“随你,当老子今晚吃多了咸萝卜!”
她起身,往后面走,准备歇息了,却又听见余盈盈嘀咕,“你跟二叔生一个,坐那位置不就行了嘛,怎么都让我去坐?”
风珏脚步一顿,冷冷回眸,想吼一声老子生不出来,可想想没必要,跟小孩子说什么,再说,应予只说子嗣艰难,又没说不能生。
她冷冷地看着余盈盈,“给老子滚去睡!”
余盈盈气焰又低了不少,看一眼在旁边当哑巴的左戎,默默的跟着往里走,她来此后,跟将军睡在一个房间,中间用简易屏风隔着,隔壁房里就睡着左戎。
这一夜,余盈盈没睡好,躺在那硬邦邦的行军床上翻来覆去,听见隔壁都传来轻微的鼾声后,她悄无声息的起身,溜出了营房。
她刚溜出营房,隔壁床上的人就睁开了眼,风珏没有真的睡着,说了那一通,知道那丫头会有小心思,一直留意着一旁的动静。
听不见动静后,她也起身,溜出营房,尾随而去,却见余盈盈溜去白日打架的练武场,开始耍刀。
她松了口气,只要不真的偷跑出去就成,要不然,她可真没法跟余山交代。
她隐在暗处守着,身旁忽然伸出一只手,拉她回去,是左戎。
两人一同回到营帐,左戎才出声,“她不是会偷跑的人,无须守着。”
风珏暗暗生疑,试着问,“你们在山上见过?”
左戎颔首,闷闷地出声,“只远远见过几回,没说过话,那时候她才被大帮主找回来,不爱说话,除了二帮主,谁也不能靠近她。”
她哀叹一声,“定是受了很多苦,才那么恨她爹。”
左戎摇头,“也没有。”
她不解的看着左戎,左戎自顾自地说下去,“不止是恨吧,更多的是不知道怎么相处,中间隔了那么些年,又隔着她娘的命。”
风珏似乎有些懂了,什么都没说,只有一声叹息,江湖恩怨纷争,一点也不比庙堂党争少。
“睡吧,她自己会回来的。”左戎闷声说。
后半夜的时候,果真听见隔壁有了动静,她只做不知,直到听见睡沉的呼吸声,她才眯眼。
第二日起来,几人都很默契,不提昨日的事,余盈盈也不提要回青山帮的事,照样一起吃饭,一起在营帐内打坐,修炼心法。
安然度过了几日后,余山来了,带着一长溜车队,车上都是满满的粮袋,全是今岁新粮,营中一片欢呼。
这一回,赫连长澈不能再避着,领着一众将领也去了大营门口,他看着高头大马上的英俊男子,在袖中暗暗捏紧了拳头。
可他也只是在袖里握紧拳头而已,十年前的信物是真,他们是旧相识是真,人家言出必行是真,什么都是真,他只有看着。
余山送来了这么多粮草,不管是以什么名义,他都该见一见,迎人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