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股窒息感消退,呼吸复又通畅,视野开始变得清晰,梅涔才发现自己已坐在马背上,身前是那道熟悉的背影,自己刚刚是被这人提到马背上来的。
又有人杀过来,她低吼一声“搂紧我”,抬剑便刺,她顾不上身后的人,只能奋力砍杀,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杀手,总砍杀不完。
杀退一波后,她才有机会回看赫连长澈,赫连长澈跟李贞、西序依旧被围困在一处,身旁只有少数几个穿常服的士兵,想来他带的那些士兵,都被拌在了山脚下。
这就是一场有预谋的暗杀,动手的人还不止一方,且有人知道这场暗杀,来了一招黄雀在后。
她脚下用力蹬,嘘了声口哨,赤羽得令,扬起双蹄,在原地掉头,她双腿用力夹马腹,赤羽便冲了出去,又撞翻了一堆人。
她挥剑砍杀围过来的人,赫连长澈见她又回救,低吼,“快走!”
她唇角一勾,邪魅一笑,都这个时候了,还喊她走,走的到哪里去。
这上泉寺,虽不是一起来的,但势必要一起回,到底谁才是今日的黄雀,还有待商榷。
她拍了拍横在腰腹上的那只手,梅涔会意,立马松开,可下一刻,身前一空,马背上只剩他一人了,手里还虚虚握着缰绳,他都不知着缰绳是何时被塞进手里来的。
他也不敢马虎,立马坐稳,一手握紧缰绳,一手提剑砍围上来的人,他虽做不到像将军那样护人,但至少要做到护己,尽量不让他们分心。
可到底是太雄心壮志了些,他砍退了右侧的人,左边的却又围上来了,就在他自顾不暇的时候,左侧有人影一晃,朝他砍杀过来的人倒了一片。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在回护他,这时候,他也没精力看,只满心砍贼。
赫连长澈砍退一波人后,余光里,马上好像只有一人,他仔细一看,她已经不在马背上了,心口失音,不是让她走吗?
他看过去,她如一只玄色的鹰,手中的长剑就如她的羽翅,她在似潮水的贼人中间旋身、横扫、起落、侧滑,单人开出一条道,领着他们往那条石阶上去。
赫连长澈领会到了她的意图,快速朝她靠拢,他一动,李贞跟西序也跟着动,很快就从寺庙的门口转移到了那石阶入口。
她见自己的目的已达成,挑翻向梅涔冲杀过去的暴徒后,她一个后空翻,落到西序身侧,手中运力一推,同时低喝,“护你主子下山,靠左边走。”
西序也明白了这人的意思,跟他交换了位置,朝自家主子扑过去,还不等他伸手牵马,便闻得身后长长的哨声,那红色的马儿抬步,开始沿着左边的台阶往下走。
陡然从平地到长长的台阶下坡,梅涔被吓了一跳,悬空失重,感觉要栽倒翻过去,心慌之极,立马俯身抱紧马儿的脖子,手里的剑却没忘了挥。
西序也不再犹豫,护在马儿右侧,跟着下台阶,因为到了台阶上,地势不稳,敌人无法大批扑过来,左侧又有护栏隔着,他一人护在右侧,倒也不落下风。
对方这时也察觉出了他们的用意,便奋力围过来追杀赫连长澈,风珏眼眸一冷,与李贞跟赫连长澈背靠背,成三方之势,各挡一方。
因为抱团,贼人轻易不得近身,他们终于可以缓息片刻。
她看着围过来的人,暗中悄悄拐了赫连长澈一下,赫连长澈回眸看她一眼,明白了她的用意,脚下朝台阶处挪动。
那些人也随着赫连长澈移动,等移到台阶上时,她便抽身,砍翻一人,踩在那人的背上,借力飞身又落到平地上,长腿一扫,便扫到了一个高壮的汉子,那汉子滚落下去的时候,打到了一片。
一时间,石阶上滚了十来个人,似水桶一般,骨碌碌地朝下滚,根本停不下来,先前已在台阶上且躲避不及的那些杀手,被带累一同滚落下去。
梅涔趴在马背上,听见一阵异动,隐有哀嚎,循声望过去,便看见十几个贼人从台阶上往下滚,那些人或抱着头,或头破血流,那长长的青石台阶,很快就染了色。
正围攻西序的那一批人,有的躲避不及,也被冲撞倒地,一起往下滚,他心里惊叹,难怪叫他们靠边走的。
西序也被这一幕震惊到愣神,他挥剑砍翻最近的那个贼人,让那人滚下去,然后回眸看向台阶顶端的人。
风珏今日没穿铠甲,一身玄色衣袍,这样从低处望,更显挺拔英姿,那灵动的杀敌身姿,比京城里的舞姬都好看。
梅涔趴在马背上,马儿每下走一步,他就要被颠簸一下,不过短短一截台阶,他已被颠得头晕眼花,心口只泛恶心,他稍稍直起身,想唤西序把他弄下马,可西序已经看痴了。
他顺着西序的视线回看过去,入眼就是那风华烈烈的英姿,他这样半撑在马背上,又是回眸之姿,这一下吃了苦头,一股苦胆酸水从肺腑直往上冲,他只好闭眼,掉回头,忍住不吐。
他缓息了一瞬,勒紧缰绳,想让马儿停下来,可那马儿不听,他只好摸它的脖子,哀声说:“好马儿,你停一停,放我下来。”
西序闻得主子的话,这才回头,赶忙下追几步,拦住马儿,将梅涔从马上接下来。
一落地,梅涔就呕出了一口酸水,他用丝帕擦干净嘴,无不苦涩的呢喃,“骑马下台阶,怎么这么晕。”
他虽是文臣,可也学君子六艺,骑马射箭之类的也会一些,可这跟骑马下台阶不是一个层面的事,他一手撑在马背上,等缓过了气,才又回头望。
入眼又是那黑衣挥剑的身影,刚刚颠簸的恍惚,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月夜下的身影,也是这个人,也是这样挥剑,救了他。
晃影在眼前重合,唯一不同的是,那夜有无声的月,今日有飘飞的雪。
是的,下雪了,就在这一路打斗拼杀的时候,落雪了,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落的,也许就在将才,雪花很轻,无声地绽放,落下就不见了。
有人围过来,西序再一次挥剑砍杀,将他护在身后,他隔着飘飘扬扬的雪花看着他们挥剑的身影,暗想,八年时光,宛若一场梦,今日梦回。
马儿很乖,歪头看他,用嘴触碰他的胳膊,扑鼻,示意他上去,他温和一笑,摸摸马儿的头,重新牵住缰绳,慢慢走。
赤羽也懂了这人的意思,跟着这人,一步一步下台阶,慢慢走。
等他们走完一半台阶的时候,山脚处那批被绊住脚的士兵也脱开身,提着剑从台阶下一路杀上去,那些没被摔死的贼人,被他们像切菜砍瓜一样杀掉。
本就逆转了局势,又有士兵上来驰援,战局很快便占了上风,厮杀圈渐渐收拢,只余十来个负隅顽抗之徒。
她觑一眼那些人,便知也是死士,其中一个还穿着僧袍,她抬剑只取那僧袍的咽喉,那僧袍反应极其迅速,后撤数步,避开她的剑,还回击了一掌。
她暗暗一惊,这人身手不一般,立即侧滑收剑,避开那一掌,同时又出剑。
那人身手敏捷,再一次避开剑,从袖中滑出暗器,直击她心口。
那暗器极快,她来不及躲避,只得横起剑鞘将其格挡开来,她也毫不含糊,抬剑横扫,划破了那人的僧袍,要不是第二枚暗器已经袭来,她定要砍他一剑。
有雪恰时落下来,被那暗器划破成两半,又胡乱飞开,她再一次旋身躲开那暗器,同时一个飞身,落到那人身后,狠击一掌。
那人吃了一掌,身形一怔,明显僵住了,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打中,随即大怒,回身回击。
她那一掌用了十成十的内力,那人动作明显不及先前,慢了下来,她却没掉以轻心,挥剑再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