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赫连长澈折腾一番,受了大罪,一个人歪在榻上,听着外头的狂风骤雨,心头很不是滋味。
刚刚左戎撞见他们的时候,面色隐含不虞,他看的出来,那人有多护主,比李贞有过而无不及。
又想到李贞,上城头之前去看了他一眼,状态很不好,只跟自己说了几句话就撑不住了,这还是风珏跟左戎照料医治了数日的结果,无法想象最严重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不过病情总算是稳定了,没有性命之忧,想痊愈,还得好生医治,想到这里,又想到云青辞,如风珏所说,这里很多人都需要她。
李贞需要,江先需要,自己也需要,就是风珏也需要,她今日对战的时候受了伤,又淋了雨,需要好好医治调理。
由她的伤,想到江先的身子,越发觉得力不从心,忧急,犯愁。
也不知道谢临怎么安排的,还有荀泠将军什么时候到,这场雨又能下多久,敌军若是强攻,自己可能是大渝王朝第一个被俘虏的王爷。
既祈祷着雨下的久些,又忧虑连续的暴雨,会影响百姓的生活,房屋经不起暴雨的连续摧毁,农田也会被毁,而且正是稻谷灌浆的时节,连绵的雨,会影响今岁的收成。
又愁起粮草来,这衙里不过几人就缺粮,何况那两千人马,便想到了京都里的人和事,还有自己在这瓮城的事,皇上真的会心疼吗,真的会给自己兵权么?
想的太多,急火攻心,没一会儿就感觉不适起来,很冷,他裹紧薄被,闭上眼,迫使自己假寐。
越睡越不舒服,渐渐地头重脚轻,喉咙像吞刀子一般的疼痛起来,他想这是染了寒气的缘故。
左戎来送饭食的时候,发现赫连长澈浑身发热,缩在被子里,面容痛苦,那模样,也很可怜,于是便放下饭食,细心照料起来。
他在青山帮跟小神医在一起待了一年半,医药方面也学了些皮毛,照顾一下发热的赫连长澈还是不成问题。
久久不见左戎回来,几盘子菜都快凉透了,风珏便猜测是那边出了状况,为了省事,她将那些菜一分为二,把自己的那份吃了,把另一半放进锅里温着,便去接替左戎。
赫连长澈发了高热,意识却很清晰,他知道现在照顾他的是风珏,她刚刚催促左戎回去吃饭的话也听见了,但就是没力气做出回应。
很冷,他在被子里缩成一团,自己都感觉自己在抖,牙齿偶尔会碰撞在一起,发出声响,那声音听了会腮窝子发酸,很不舒服。
他便死死咬紧牙关不放,有疼痛感传来,这时候,一只温厚的大掌就伸了过来,掐住他的下颌,迫使他张口,“王爷,松开,咬破了。”
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是咬在了嘴巴皮上,被迫松开牙关后,有热汤入口,苦涩味儿直冲天灵盖,让他的意识更清醒了几分,听见她在自说自话。
“王爷这又是何苦,不上城头站半日,不冒雨去看江先,怎会受这一遭罪,把自己弄成这样,受苦受罪的还是自己。”
“江先以后有的是时间看,至于我,本就不希望王爷去看,我说过了,只要我还在,就会帮王爷的,现在我又没走,又何须这样呢?”
他摇头,想说不是的,我就是想看,不亲眼看不放心,决生死的事,怎能不去看看呢?
“都烧迷糊了,这药怎么喂,”她倾身,又掐住下颌,温声哄,“您得张嘴喝药,别咬牙,快,不然药洒了。”
她一只手端药碗,一只手掰开嘴巴,又不敢用蛮力,很费力,正当无从下手时,左戎去而复返。
“我来吧。”他接过了药碗。
一个人掰开赫连长澈的嘴巴,一个人负责喂药,喂了些,洒了些,总算是灌了大半碗药汤下去。
他听见她们二人在商量,“主子回去吧,我来照看王爷。”
她说:“还是我来吧,阿戎回去歇息,养好精神,明日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
左戎不同意,“还是我来吧。”
“你我都不懂医术,你也没办法,他这不止是受风发热,主要是伤口感染引起的,今日就不该让王爷上城头,谁弄王爷上去的?”
左戎见她不悦,“不是我,我都不知道,王爷最后出声的时候我才发现,我都不知道王爷上去站了多久。”
她掖了掖被角,“那些兵也是,听他瞎指挥。”
左戎看了看闭眼发抖的人,压低声音,“主子慎言,王爷发话,谁敢不从。”
“你们这些十几岁的人,就是幼稚,任性,看不看有什么打紧的?”她恼火了,“都会折腾,一个比一个会折腾,下回,都别跟着我,让我一个人得个自在。”
左戎见她发火,不敢妄言,只又提醒了句,慎言。
她看了眼左戎,转念一想,也不顾什么慎言不慎言,指了指矮榻,“你不回去歇着,就爬上去,抱着他睡,让他出一身汗,把受风的寒气驱出来。”
左戎吓了个踉跄,指了指赫连长澈,又指了指自己,“我?”
见左戎像只跳脚的兔子,风珏很肯定的告示他,“别指了,就是你。”
左戎被吓到了,“可,可,可他是王爷,我岂敢爬他的床?”
“都这时候了,还管那么多,快,爬上去。”
左戎怂了,“真要这么做吗?我,我,我不敢......”
这法子他是知道的,出汗驱寒散热,很管用,在山上的时候,小神医就抱着他那样捂过汗,那时候他初上山,情况很糟糕,经常发热,这法子见效最快,所以常用。
“你怕什么,他都不清醒了,不会知道的,你若真怕,等他出汗了,你就跑。”
左戎看着自家主子,哭笑不得。
“这屋里就两个人,不是你,就是我,你自己想吧,要不然你我就不管他了,到时候,我们直接拿命赔给他父皇就是。”她这话,有恐吓的意味。
左戎被这话吓得不轻,“哪有那么严重,就是发热而已,无关性命......”
可等他反应过来,自己不去爬王爷的床,主子就会去,那肯定不行,立马跳脚,“不行,不行,你不能,还是我吧,我去,我去爬。”
看他这矛盾又抓狂的模样,她咧嘴轻哂,左戎看着她那笑,感觉自己上了贼船,不自在的摸摸鼻头,“我,我去洗漱了来。”
说完就跑,那背影仓惶又无助,脚步都跑的乱七八糟的,她在后面还不忘逗弄他,“瞧你这胆子,不就是爬王爷的床,吓成这样,至于吗。”
左戎心说,什么叫不就爬王爷的床,若是王爷知晓了,这可是死罪。
赫连长澈意识很清醒,一直听着他们说的话,内心直抽抽,听到她刚刚这一句,心想,既如此,你为何不爬本王的床。
这么想,却没这么问,有些事,拆穿了多不好,主要是他没法张口说。
可一想到要被左戎抱着睡,就越发不对劲,无比抗拒,他从小到大还没跟人同床共枕过。
很快,左戎就回来了,赫连长澈听见她在打趣,“过来,我闻闻,香不香,莫把王爷臭醒了,那就不妙了。”
她牵起左戎的衣袖,嗅了嗅,“嗯,我们阿戎就是香,香糯糯软乎乎的,王爷这波不亏。”
左戎翻白眼,没好气道:“主子你就别打趣我了,要是王爷知晓了,非得打死我不可。”
左戎抓着她的衣袖,晃了晃,“若是王爷真知晓了,要治罪于我,主子你可要救我。”
“放心吧,他不会知道的,快去,帮他把他体内的寒气逼出来,”她推了推左戎,“小心些,别碰到他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