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声声质问,不仅没能唤醒那群暴走的狂徒,反而加剧了矛盾,激发出了他们全部的恨意。
“颠倒黑白的是你们这些有权有势的官!”
“对,你们已经抛弃过我们一次了,现在又要困死我们,你们是官,为何不去打敌人,只欺压我们这些平民?”
“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他一人就可以救活我们一城人,可他不救,杨大人说了,他出城会以礼相待,不会对他怎么样,他就是想害死我们。”
“他就是见死不救,自私至极!”
“果真是官官相护,你说你是王爷,你怎么不为我们平民说句话?”
“......”
棍棒刀剑齐上阵,这次没人再管他们说没说什么,挥打泄愤,丝毫没留情面。
风珏一边护赫连长澈,一边吼,“本将军本不与你们动手,都是你们逼的。”
赫连长澈趁机喊,“不能伤人。”
他口中假意喊着不能伤人,暗里却没拉扯她,风珏手里也用了巧劲,回击的时候只使用暗招,不留外伤,让人看不出她还过手。
可是她自己身上的全是外伤,看着就很狰狞,赫连长澈看着她一边护着自己,一边躲闪,心口扯出一串口子,口子生疼。
他抿唇看着那些面目可恨的暴徒,眼里寒意骤聚,他从缝隙中看到有一丝寒光朝她而去,想都没想,一把推开正护着他头部的风珏,身子往前一凑,接住那一道逼人的寒光。
在寒光就要刺破胸膛的时候,他很清醒地晃了下上半身,错开了心口的位置。
冷刃捅破肌肤的那一刻,赫连长澈眸子里的寒意如寒冬三九天的冰凌,他垂眸看着还插在胸膛上的匕首,偏了偏头,用了很大的毅力,才止住唇齿间那句“杀无赦”。
最后,他狠戾出怒吼,“敢刺杀本王,吃了熊心豹子胆!”
那人先是一愣,随即狂笑,他竟然刺中了那个王爷,他本意不是要刺杀王爷的。
风珏一掌打翻朝她挥棍的刁民,怒气暴涨,一脚将刺杀她的人踢飞出去,这一脚,她用了十成十的力道,那人登时爬不起来,口角溢血。
愤怒占据了她的心腔,她的计划本不是这样的,顶多是王爷受些皮外伤,给外人看,可是,真当赫连长澈替她挨了那一刀后,她有一刹那的愣神,而后就是毫不留情的挥出了那一掌。
她横扫一眼那群同样被怔住的狂徒,厉声问,“刺杀王爷,该当何罪,尔等可担的住?”
左戎就是这个时候背着向时冲进来的,向时被那些人揍得太狠了,脚肿了,不能快走,为了躲避那群刁民,左戎只好将他背了回来。
刺杀王爷这四个字犹如惊雷,把向时跟左戎同时炸的心颤了,向时忍痛暴喝,“敢刺杀王爷,死罪!”
“王爷?主子?”左戎背着人,没法看清眼前的情况,急唤了两声。
这个时候,被刺的这个人真的是王爷,没什么悬念了,在场的暴徒们,有人开始后缩,有人面面相觑,还有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有人高喊,“杀了他们,事已至此,没有退路了,干脆杀了他们。”
真是彻底疯了,狂徒再一次暴走,左戎放下向时,一个旋身,拦住那群再次朝风珏跟赫连长澈涌过去的刁民。
“留活口!”风珏只丢了三个字给左戎,便俯身去看赫连长澈胸口上的匕首。
血已经漫湿了衣衫,因为是在病中,赫连长澈只在中衣外披了件薄外衫,衣物单薄,血浸染的快,已经湿了一大块。
他还盯着那把匕首看,慢慢地从中衣里摸出了他的玉牌,举了起来,“私闯衙门,犯上作乱,谋杀本王,全都押入大牢,秋后问斩。”
沉声说完这几句话,他就不太撑得住了,身形一歪。
现在,他出示了他的玉牌,公开了他的身份,没人再抱有侥幸心理了,都意识到这番作为就是在造反,后缩的人继续后缩,孤注一掷的那几个也被左戎打倒于地。
风珏没管后面的人,她蹲下身,试着去拔那柄匕首,可是她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握稳,刺得位置太危险了。
那柄匕首在抖,她的手也在抖。
赫连长澈瞧着她不敢握上去的发颤的手,阴寒的眸底泛起一丝柔情,他哑声说:“没事,拔。”
她心下一狠,快速的握住了匕首的手柄,可还是没敢用力往外拔,因为匕首刺入的太深了,就那么握着愣怔了一瞬,手跟匕首一起抖。
赫连长澈丢了手里的玉牌,也不管那玉牌是落到腿上还是落到地上,覆上去,包握住她的手,猛地用力,往外一拔。
匕首出,血如注。
一道血线喷了出来,喷在了风珏脸上,她有一刹那的失神,这血好温热,染红了她的眼眸,随即反应过来,松开了手中的匕首,抬手在赫连长澈心口点了几下,企图止血。
可是伤口太深了,点穴位也只是减缓了血流的速度,此时,赫连长澈半个胸膛都被血染透了,顾不上太多,她一把撩开衣摆,撕破里衣,慌乱的去按住那血流如注的伤口。
“我没事,莫慌。”赫连长澈看着她慌乱的动作,心底很暖,哑声安慰她。
他手掌里还有她手背上的温度,那种触感,并不细腻,甚至粗糙,却让他踏实。
有血融入进她的眼睛里,她难受的挤了挤眼睛,却没顾得上去擦,她脸上有伤,脖颈上也有,是棍子砸出来的,看着那些伤痕,赫连长澈心底生起恨意。
有人弄伤了她的脸,疼痛不止的心口,生起一股怒火。
要不是为了帮自己,将计就计,她又何须挨这一场打,以她的功夫,何人能近她的身?
他喷到她脸上的血也没能掩盖住那些伤,看着她血淋淋的脸,心口泛疼,跟匕首刺出的那种疼不同。
他抬起手,用衣袖去擦她眼睛上的血,轻轻的擦,极认真的擦,他不容自己的血沾污她的脸。
她急切慌乱的给他止血,却没想到他却给自己擦眼,她微微一愣,随即弯腰,抄起滚落在地上的玉牌,塞进他手里,顺势将人抱了起来。
血流的太狠了,不用药不行,她抱着人,脚下运起轻功,将人弄回后院放在榻上,紧接着就是一阵翻找,找出一堆药瓶,挑选出能用的,掀开刚在外面系上的布条,开始朝伤口处撒药。
其实,她一直是个很沉着冷静的人,也不知道今日为何如此慌乱。
她脑子里还是赫连长澈推开她,替她挡住匕首的那一幕,只要一想起那一幕,她就胆寒。
有人替她挡刀,她第一反应不是高兴,是胆寒,倘若这一刀毙了命,该怎么办呢?一条人命啊,怎么还得起?
一直到再次将伤口缠住,她才松了一口气,这期间,赫连长澈一直看着她,看着她的慌乱,焦急,后怕,他只能说自己没事。
“我没事,你去洗洗眼里的血,”他捏了捏手中的玉牌,她在那种情况下,还不忘将彰显自己身份的玉牌交回给自己,“还有身上的伤,都处理一下。”
她哪有时间管这些,外头还有一堆烂摊子,她得去,她垂眸看着赫连长澈,抿了好几次唇,才出声,“我,我,王爷......”
“别有压力,”他因疼痛气短,本就染了疫病,浑身疼痛,现在又挨了一刀,失血过多,他肉眼可见的虚弱,“没事,这样,更好,父皇这回该真生气了,那些人,死罪难逃。”
说完,他又挤出一抹笑,“只是,显得本王有些窝囊,竟然在小小的瓮城被刁民刺伤了。”
风珏心口一空,她哑声说:“是我没护好王爷。”
赫连长澈笑笑,“双拳难敌四手,已经很好了,”他仰望着她的脸,遗憾道,“你脸落伤了。”
风珏无所谓的摇摇头,“无妨,粗人一个,不靠脸吃饭。”
“不窝囊,”她接着他前面那句话说,“王爷不窝囊,但以后别替人挡刀了,保全您自个儿才是第一要紧事。”
不等赫连长澈说话,她又道:“您先歇会儿,我去前头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