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醒了呀!真好!”
来人正是紫嫣,她是专门来看风珏的,这几日,她每日都会来看看。
亲眼看过风珏躺在尸堆里的样子,后来又从横颜那里听说了巧夺葫芦庙的计策是出于风珏的手笔,心里更加敬佩这人。
现在见人醒了,紫嫣由衷高兴,脸上露出欣喜的笑意。
不管曾经因为什么起过争执,又有过什么分歧,这一刻,她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不计较,作为共过生死的同袍,更懂得惺惺相惜的可贵。
风珏很感激紫嫣,本想说一声多谢姑娘关怀,奈何发不出声音,她只得露出一个笑,然后站直身,后退一步,抱拳行了一个大礼。
紫嫣被风珏那个笑晃了眼,尽管那双眼睛还肿着,掩去了不少风情,往日的霸气英俊也被此刻的恬静温和所取代,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人是真的好看,就连这一身战后的伤痕也不突兀,呈现出另一种韵味来,极养眼,且文武双全,也不怪青辞一天围着他转,据她所知,青辞这几夜一直守着这人,都没怎么休息过。
本来就被那笑晃了眼,可接下来就被那个大礼搞懵了,紫嫣一边后退一边摆手,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不不不,校尉不必行如此大礼,不敢当不敢当......”
到底还是一个小姑娘,也有可爱纯净的一面,风珏瞧着紫嫣不知所措的样子,笑意更深。
紫嫣盯着那双红肿的眼睛挪不开眼,因为那眼里的神情很深沉,她看了一眼又一眼,那笑意里不仅有感激,还有温润温柔,甚至还有一丝丝认真回视的意味,她登时觉得自己失礼。
她是自由长大的,以前在王府的时候,安总管跟王爷还会管教她,后来跟着凤梧和横颜混迹于边关,自是没有被严厉的管教,她养出了一身不拘小节的洒脱性子。
这样直愣愣地盯着一个男子看,着实有些失礼,还好是在军营,如若是在京中,会被众人唾骂,臭名远扬。
她赶忙回了一礼,并将视线投放到风珏身后,心想青辞怎么还不出来,“校尉醒了多久了?青辞呢?”
风珏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又不能贸然拉过紫嫣的手掌写字,只好抬手比划,告诉对方说云青辞被叫走了。
紫嫣愣住了,她根本看不懂风珏在比划什么,紧接着她面色骤变,抬手指着自己的嘴巴,试着问,“......校尉不能说话了吗?”
风珏轻轻点头。
紫嫣的反应实在太出乎意料,她面色变得特别难看,大喊一声不好了,随即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嘀咕,“不好了,不好了,风校尉不能说话了......”
风珏真是哭笑不得,这姑娘的性子着实有些跳脱,不过还是蛮可爱的。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风珏侧耳一听,来人还不少,先后不一,方向也不同。
估摸着都是紫嫣叫嚷过来的,风珏暗自苦笑,经紫嫣这么一通吆喝,估计整个军营都知道自己不能发声这件事了。
不过她还是低估了紫嫣的传话能力,这丫头传的是风校尉哑巴了,所以赶来的人都不知所措地望着自己,眼里满是无法言说的沉痛。
毫无意外,第一个赶来的果然是裴野那个憨货,顶着一双红肿核桃眼,一见到人就腿脚不听使唤,先是迈不动,后又踉跄着奔过来,张开双臂一把紧紧抱住风珏,风珏顿时觉得被勒得呼吸不顺畅了,赶忙挣脱。
“没事啊,哑巴就哑巴了,还有兄弟我在,兄弟我以后就是你的传话筒,总之人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裴野口中念念有词。
风珏:“......”
风珏心中似有万马奔腾,心道,谁他奶奶的哑巴了?老子不是哑巴!
风珏很无语的翻了下眼皮,用力挣了挣,想挣脱裴野的手臂,奈何那憨货沉浸在自己的煽情世界里,压根不知道自己下手有多重。
要不是不能出声,风珏早开骂了,眼看帐房那头又有人来,风珏抬手拍了拍裴野的胳膊,示意他松手,裴野就是不松开,口中不停念叨着宽慰的话。
赫连长澈一过转角,抬眸就看见了这副场景,眼皮蓦地一沉,脚下也慢了速度,不过还是出声提醒,“裴将军放手,人都被勒背气了。”
裴野听出这是宁郡王的声音,赶忙松手,转身朝赫连长澈行礼。
风珏理理自己的衣袖,也忙向赫连长澈行了一礼。
赫连长澈抬手免了她的礼,毫不掩饰地盯着风珏看,从脚到脸都扫了一遍,最后将视线投放在风珏被领子遮挡住的喉咙处,轻声问,“紫嫣说的是真的?”
要不是衣衫领子足够高,风珏都怕他看出些什么,她赶忙摇头,表示不是。
生怕赫连长澈像裴野那样不顾形象,跑过来扒开衣领看,她赶忙寻了块干净的雪地,蹲下身,在雪上写字,“不是,很快会好。”
赫连长澈看着雪上的那几个字,心头猛然一松,心底无声说了好几声“那就好那就好”。
紧接着又有人来,先冒头的是贺玄,一脸担忧,只看脸色就知道她有满腹的话要说,风珏朝他露出一个感激又安抚的笑。
再是横颜,他后面跟着凤梧跟紫嫣,再后面是曹雄,面上都是沉痛神情,就连那个不苟言笑的樊镇将军也来了,还远远地朝他点头颔首。
他们个个面露忧虑,也都没有言语,只关切地看着还蹲在地上的自己,风珏心里触动的厉害,怕他们担忧,又指了指雪里的那几个字。
他们在看到雪地里的那几个字后,又都变了神情,眼里似有若无的透出一股欣然。
风珏看着陆续赶来的诸位将军,心底泛起暖意,鼻尖却泛起酸意,她强行压下情绪,慢慢站起身,朝他们一一颔首,后又执礼致谢。
这一刻,她感觉很暖,就连撩起衣摆的北风也没那么刺骨。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贺玄最先出声,他眼里的焦急、关切都是真的。
如此场景,只要有人出声,后面的人都会跟着出声,都说着“醒了就好”的话,只有紫嫣一人有些搞不清状况。
凤梧瞥一眼还在蒙圈中的紫嫣,在紫嫣手背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指头,“你呀你,状况都没搞清楚,拖起半截就跑,该罚!”
紫嫣正欲反驳,凤梧毫不犹豫地再次指着雪地里的那几个字给她看,“你自己说说,是不是该罚,呜呼哀天地瞎叫嚷一通,还惊动了王爷和诸位将军......”
见凤梧说教紫嫣,风珏过意不去,忙打手势替紫嫣遮掩,她费力比划一通,也不知道那些人看懂了没。
倒是赫连长澈出声破了局面,“无妨,要不是紫嫣姑娘传话,大伙儿都不知道风校尉醒了。”
不等其他人出声,他又道:“人也见了,大家都散了吧。”
有赫连长澈发话,急急忙忙赶来的人又一一离去,只有裴野不愿意走,一步三回头的,那样子既滑稽又戳心窝子。
见人都走了,赫连长澈又才出声,“风大,进去吧。”
别的人都被他赶走了,他自己却不走,风珏不知道这位王爷要什么,诧异之余,还是默默地跟着赫连长澈进屋了。
赫连长澈指了指靠里的那把椅子,示意风珏坐下,他自己也随意寻了张椅子坐下,完全不需要她招呼,说话也直接,“就问一个问题,你点头或摇头就好。”
风珏乖乖地点头。
赫连长澈直直盯着她,沉声问,“喉咙真的没事?”
风珏很肯定的点头。
赫连长澈也点点头,压下心中很多想问的话,最后都化为沉默,帐房里瞬时就静了下来,外面的风声更加明显。
坐了一会儿,外头传来声响,是李贞的声音,赫连长澈扫了一眼风珏红肿的眼睛,起身往外走,边走边嘱咐,“我还有军务要处理,先走了,听云军医的医嘱,好生休养,明儿再来瞧你。”
风珏连忙摇头,她可不想被人瞧,虽然没镜子,她也自知此时的自己很弱很狼狈,奈何赫连长澈走得太快,压根没看到她摇头又摆手的拒绝。
转念一想,估摸着是有军务要事要相谈,于是也就作罢了,丑着就丑着吧,反正受折磨的又不是自己的眼睛。
估摸是吹了雪风,眼睛更加不舒服,她只好眯眼躺着,静听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