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萧萧,夜露凝霜,在这个深夜,两人经过一番跋山涉水,终于到了青山帮的山门口,山门紧闭,他们进不去。
这时节的夜风,太过寒凉,冰寒刺骨,又翻山越岭奔波一路,贺连生的身体已如强弩之末,明明周身滚烫,却又冷得打颤。
真是才出贼窝,又得了重病,真正是时运不济。
风珏知道他这是染了风寒,急需就诊,无论如何,今日必须入了这山门。
她拾起两块石子捏在手里,看着紧闭的山门,后退一步,然后纵身一跃,便上了石门顶端。
大寨西边一间厢房里,一人一鹰互相瞪眼仇视,你不服气,我也不服气,气氛极其紧张。
“你这个可恶家伙,怎么就要熬我?让我睡个安稳觉怎么呢?”
左戎真是无奈极了,别人都是熬鹰,他是被鹰熬。这家伙也不知道是哪根筋突然不对路了,就是不待在屋里,要出去耍。
看它那架势,要不是它的翅膀被绑着,起码早掀了屋顶飞出去了。
左戎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妥协道:“祖宗耶,你就不能闭眼休息吗?大半夜的,为什么要往外跑?乖,你闭眼,明儿我带你出门,给你抓兔子。”
那祖宗却是不妥协,依旧高傲又凶狠地瞪着对面的人,嘴里吼哧吼哧的哈气,似在骂骂咧咧,又似激动地没完。
左戎实在无法了,毛起胆子靠近,将那祖宗抱起来放回木架上,那木架是周数专门给这个功臣准备的攀爬架,既可以攀玩又可以歇息。
他刚转身往榻边去,下一刻,一股劲风从后袭来,毫无意外,他被那个暴脾气祖宗扑撞了个踉跄,肩上还被啄了一口,火辣辣地疼。
左戎心头生起一股焦火,这天时,眼见就要落雪,大半夜的,这畜生竟然要出去,不带它出去就撒气,还啄人,他也是有脾气的,怎么能被一个扁毛畜牲左右呢?
他一气之下,将那畜生再次放回木架上,狠声警告,“闭眼!睡觉!不许撒气!”
“啁啁,啁啁.....”
黑背开始叫唤出声,一边叫一边朝门口望,示意左戎跟它出去。
风声呼啸而过,寒气逼人,这样的夜晚不能躲进被窝里避寒,还被打破了瞌睡,换谁谁冒焦。
“闭嘴吧你!叫什么叫!大半夜的,消停会行吗?”心头火噌噌的往外冒,左戎对着那畜生低吼。
话刚落,“哐当”一声重响,木架倒地,那畜生已经几大步迈到门边了。
与此同时,不知谁在外头喊了一声“有人闯山门”,随之,便有纷乱脚步声响起。
左戎赶忙从榻上跳下来,侧耳听外头的动静,黑背在门边急得团团转,啁啁叫个不停,以至于他什么都听不大明白。
他看着那畜生如此激动,福至心灵一般,生出一个想法,一手抓起长剑,几大步奔过去,将门打开,黑背早已等不及,抢先一步踏出门去。
要不是翅膀受伤还被绑着,不便行动,否则它早已飞走了。
左戎跟在黑背身后,黑背跑得很快,直戳戳地往前跑,两个腿腿抡出了残影,他在后边也追着跑。
主院那边也有了响动,各房的人手提大刀或长剑纷纷出门,一起往山门口去。
声势不小,惊动了各偏院的人,纷纷响应,一时间,脚步声凌乱,人声嘈杂,好大的阵仗。
两拨人跑着跑着就汇合在一起,周数衣衫还未束好,手提弯刀也跟着跑,他一眼便看见最前头的那只苍鹰以及它身后跟着的人。
他一边跑一边嘀咕,“不会吧,这畜生这么知好歹的吗?不过收留了些日子,就知道杀敌护山了!”
很快,他就被自己这个想法蠢到了,这畜生哪里是杀敌,明明就是迎敌,哦,也不对,是迎主!
既然来人是旧相识,人家也没有擅自闯进来伤人,周数便将气势汹汹地帮众拦住,包括他自己那两个手下。
来人身份特殊,不能轻举妄动,反正留给帮主自己看着办吧。
左戎看着自己多日未见的主子,大咧咧坐在山门口,身旁还靠着一个衣着凌乱的男子,黑背正仇视着那人,他在原地呆了一瞬,“主子”两个字在嘴里转了两遭才冲破唇封。
“嗯,几日不见,不认识呢?”风珏朝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没,就...就是太不可思议了,主子终于回来了,我,我欣喜......”他结巴着,依言走过去。
她浑不在意,指了指身侧的人,“先不说这些,这人受了伤,又感染了风寒,情势危急,耽搁不得,赶紧带他去医治。”
黑背早已扔下那陌生人不顾,朝主人跑过来,伸长脖子凑近主人的肩膀,表示亲近。
风珏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偏头看它那只受伤的翅膀,翅膀被绑地紧扎扎的,纵使它混世魔王一般,也挣扎不开,难怪刚刚它朝自己跑过来的时候,那样子像个抱鸡母,直戳戳地抡脚丫子,看着就欢实。
她安抚地摸摸黑背那只受伤的翅膀,低语,“疼吧,以后可得机灵些,发现有危险就要跑,听到没?”
可别再受伤了,你们可要陪我久一些,后面这句,她是在心里说的。
余锋也被惊动了,提着剑赶来,等看清来人是谁后,摸一把美髯,如释重负一般露出笑容,诚心诚意地将人请进寨子里去。
动静闹得大了些,不知情的帮众便颇有不满,等他们知道就是此人将白龙帮搅了个天翻地覆后,诸位帮众又都一改常态,变得礼敬有加,就连对那只闲不住爱惹事的苍鹰也包容了许多。
一场大火,彻底毁去了白龙帮跟青山帮之间的最后一层伪装面具,两帮之间势同水火。
所以,能将敌人打的难堪的人,就是朋友,就是贵客。
余锋亲自安排人打扫客房,风珏顶着一脸疲倦婉拒了,她一头扎进左戎所暂住的厢房,和衣蒙头就睡,这是她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每当疲倦至极后,就要呼呼大睡一场,不睡饱不行。
左戎看着榻上的人,心里很欢喜,他焦急等了数日的人,现在终于回来了,能不高兴吗?
他像个得了糖的孩子,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轻轻替榻上的人掖了掖被角,又看了几眼,才慢慢退出房间去。
隔壁房还有一个病糊涂的人,他需要去看着,主子既然交给了他,他就要尽心尽力做好这件事。
黑背趴在木架上,很不耐烦地瞥了眼出去的人,然后盯着榻上那个睡实过去的人看,它依旧高傲,却又小声地跳下去,慢慢地走过去,歪头去贴那人,最后索性趴在榻边的软垫上,也慢慢眯了眼。
它一如既往地在人前高冷,却又在背地里亲近这个人,这也是一种习惯。
就连此时此刻的睡姿,都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