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人部队在收到军令之后,立刻摆开了迎击敌人的阵势。
千人长也走出了临时的指挥之所,看向远方——
一片烟尘弥漫。
空气中隐约传来沉闷的马蹄声。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对右手边的下属道:“命人通知罗宾千人长,这边有敌袭!”
“是!”下属回应一声,立刻转头去办。
事实上,以两支部队的距离,根本无需这样去提醒。
等这边出现变故,那边自然就会知道。
但千人长心中隐约有股不安。
此前他也打过仗,也曾率领过一千人,亲自下场与敌人对砍厮杀。
一路走到今天,不说战功卓着,至少也立过大大小小两只巴掌的功劳。
否则也干不到千人长的位置来。
他曾数次濒临危险,与死神的镰刀擦肩而过。
因此心底,对危险有着一股后天磨练出来的直觉。
这股直觉一直都存在,但并没有救过他——
只是一直淡淡地存在着。
他记得上一次,剑锋擦着自己的脸刺过去的时候,这直觉才勉强蹦跶了一下,让他心头一紧,勉强避开。
而这次……
低沉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
好似有人不断擂鼓般。
带着一股难以言明的血腥气正在迅速靠近。
千人长感觉自己的心口上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全军上下都已经摆好了迎战的架势。
但……
他的心情依然沉重。
沉重中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而且越来越明显。
他极目远眺,随着两军距离的拉近,他终于看见那支被轻描淡写汇报上来的骑兵部队。
上面的人和下面的马全部都是黑色的。
马匹加上人的高度,似乎比他印象中要高出不止一截。
轰隆的马蹄声如奔雷般层层叠叠地迎面压来。
他看见,那些黑色的甲胄上,是没有干涸的血。
那股子混在风中的血腥味——不是错觉!
不是鼻子失灵了!
这支黑色的骑兵部队,刚刚才见过血!
而且杀的人绝对不少!
千人长的心中骤然间升起难言的惊恐。
他还没有来得及细想为什么——
这支黑色的部队已如潮水般迎面而来!
兵戈交击,血肉横飞。
千人部队刚列好的阵型在这支骑兵部队的一次冲击之下,被硬生生拦腰截断。
呈锥形的重骑军阵如同一把刀一样,以极其简单粗暴,甚至可以说是残暴的方式,将千人长的千人部队硬生生从中间砍开了。
他瞬间就失去了对部队的控制。
重骑的兵锋直指他这个后方的指挥!
千人长历经数战,至今天。
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他见识过骑兵——但眼前这支骑兵,真的是“骑兵”吗?
这如同绞肉刀一样的怪物——
千人长的思绪彻底中断了。
他的身体和不断飞溅到半空的血肉混在了一起。
变成了这片土地的养料。
法拉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提着长柄军刀——或者应该说,是低配版的陌刀——带着身后刚屠戮完近四千人的重骑部队,笔直地杀穿了敌人布置在攻城队后方一支防守部队。
而后不带丝毫停顿,直挺挺地杀进了连军阵都没有来得及摆开的第二支防守部队中。
他甚至都感觉不到前面的阻力。
一身血污和组织碎片的黑甲骑兵团以更快的速度将第二支千人部队从尾杀到头。
等看见了前面那城墙被砸开了一个缺口的塔林城后,法拉调转马头,又杀了回去。
失去了组织阵型能力的敌军在法拉的回马枪之下,被一边倒地屠戮一空。
直到外面再也看不见一个站着的人影时,还在城内奋力厮杀的士兵都不知道自己屁股后面发生了什么。
……
“那些匪军还没有投降吗?”
“还没有。”
“他x的,这群东西,真他x的难缠……”千人长用力搓了一下自己的脸。
稍微清醒了一点之后又问道;“金斯绕过去了没有?”
“还没有收到消息,应该快了。”
“时间已经给足他了!去确认!”
“是!”
下属立刻跑了出去。
过了一段时间才再次回来。
“千人长,金斯,格雷,锐茨千人长他们已经带着部队全都绕过去了!那伙匪军被彻底围在了中间,还在抵抗!”
“他们抵抗不了多久了。”辛普冷笑一声,“既然都准备好了,那就给我下令,全力进攻!就这一次,给我把那些臭虫踩死!”
“是!”
稍微停了一会的围剿再次有了动作。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敌人几乎同一时间开始往中间的包围区进行压制。
而这里已经不剩下多少人了。
“敌人又开始进攻了!”
“人数清点完了吗?”亚尼斯抬了抬眼,看向一直在帮自己跑腿的副手。
每个将领的手底下多少都有那么一两个跑腿的人。
他们或许有着很高的职衔,或许没有。
但他们在军中的实际话语权不论有没有职位都很高。
因为他有能力,而且表现出色。
亚尼斯手下也有这样的人。
“清点完了,还能战斗的人目前剩下七百二十三个。”副手说道,“差不多一个旅,已经重新编了一遍。”
“分成三个团,去守那三个方向的路口。团分成营,往后每个路口全都守住,一直到我这里。”
“是。”
混战再次开始了。
亚尼斯没有待在房间里,而是爬上了屋顶。
这里是他精心挑选的决战场地。
非常适合死守。
敌人想要将他们给全歼,就得老老实实走为数不多的路。
然后一层层往里面打。
直到把每一层的防守兵力都击垮,才能够彻底将这最后的抵抗力量给夷平。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会折损很多人。
——不止七百!
亚尼斯的眼中闪烁着坚决的光泽。
兵器相撞,嘶吼,叫喊,痛呼,哀嚎,独属于战争的旋律再次在这城中的一角响起。
随着时间的流逝,密密麻麻的尸体铺遍了每一条通向亚尼斯这里的路。
时间流逝得很快……又似乎格外漫长。
亚尼斯的另一个得力干将走到屋子下面,抬头看了他一眼;“站这么高,生怕你的目标不够明显?”
“我们被围在这里的时候,目标就已经够明显了。”
“你也不怕被冷箭射死。”
“我确定过了,他们没有弓箭。就算有,在城中也用不了。”
亚尼斯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接着道;“在这狭窄的地方,想杀死我们,他们必须拿着剑,提着刀,来跟我们硬拼。”
“硬拼我们也拼不过,敌人已经杀到最后一道防线了。他们人比我们多太多。”副手道。
“把人都叫回来吧,我们就在这里决战。海木呢?”
“他是第二防线的指挥,现在第二防线的兄弟们已经全部战死了,不然也轮不到我们这一层。”
“……”
并不是每一个被上级看中的士兵,都能够安稳地活到最后,提升职位。
战场上,死亡最常见。
只是自部队建立完整以来,这是亚尼斯唯一一场打得近乎全军覆没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