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幅画面将永远存留在路明非的脑海中。
何需相机的无神记录，大脑会进行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后期处理，存放于永远都不会丢失的地方。
老天爷真够给面子的，厚厚的云层遮挡住太阳，天空大片的白色。
女孩裙子素白，脚上的运动鞋也素白。
她将发丝拨弄至耳后，和光而名，肌肤更是白得发亮，轻身弯下腰，摘起白色的蒲公英。
天与地，人与景，路明非的眼里似乎只剩下了这一抹白色，一道白光。
人的青春里需要一些白光，否则就太过灰暗乏味。
但必须承认的是，白光有逝去的一天，世界上也没有白如月光的人，如果有，那大概率是你在美化，你没能真正认识她。
路明非的心中有一个擂台，他当初把陈雯雯、柳淼淼和苏晓樯放上去打了一场，最终的获胜者是陈雯雯。
很遗憾，此时的陈雯雯也输给了当初的陈雯雯。
“回去吧。”路明非站在陈雯雯面前，将他所摘的一把蒲公英递了过去，“抱歉，刚刚起了一阵风，都吹完了。”
陈雯雯看着那一团皱巴巴的植物，只剩下些许白色的绒毛。
她还是收下了，笑着说：“谢谢。”
“其实我毕业的时候想送你的，在电影院，我准备了蒲公英。可惜……这算是补以前的吧，毕业快乐。”
“毕业快乐。”陈雯雯把自己手里较为完好的蒲公英送到路明非面前，就像是交换礼物。
路明非没有接下，而是俯下身，猛吹了几口。
像是电影院下起了羽毛，然而路明非已经没有了致辞的兴趣。
你知道蒲公英的花语吗？
“谢谢你的礼物。”路明非说：“我更喜欢蒲公英飞走的时候。”
“嗯。”
“其实我们今天都犯了错，明知是错，却依旧去犯，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嗯。”陈雯雯对上路明非平静的目光，她觉得这个男生真的很不一样了。
“好好往前走吧。”路明非说。
“是对我说吗？”陈雯雯侧着脸，问。
“是，也是对我。”
“你真的变了很多。我不是说这身打扮，我是说……你的心性。”
“心性？你这说好像一位老师。”
“我看过一本书，书上说，每一位爱过的女孩都是一位老师。”陈雯雯倒也不惧把窗户纸捅破了。
“嗯……送你回去吧。”
“好。”
————
“师兄，麻烦你跑过来接我了。”韩秋坐在奔驰s500的后排，目光锁定前方草地上的两个家伙，“让老路送个人，他给送去摘蒲公英。”
“让他好好跟陈雯雯待会儿吧，我们过去就行。”楚子航没有过多等待，踩下油门远去。
“师兄，你有喜欢过别人吗？”韩秋问。
“如果你问的是跟同龄异性之间，像路明非对陈雯雯的那种情感，没有。”
“好吧。”韩秋又问：“那师兄，如果你是路明非，你会怎么做？”
“电影院的那天，和赵孟华一起表白。败也败得磊落些。”楚子航说：“有些话，那个时候不说，这辈子可能就说不出来了。有些事，那个时候不做，就永远都没机会做了。”
“你的意思是，路明非和陈雯雯……”
“从电影院逃离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找不回以前了。”
“既然知道结局，师兄你为什么还愿意帮他。”
“其实你也能猜到结局，你也一样在帮他。”
韩秋想说：我是为了任务啦。
可真的仅仅是为了任务吗？
有个成语叫刻舟求剑。
曾经韩秋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么蠢的人，但连刻舟求剑的机会都没有，岂不是更可悲？
“你一直在让路明非变得不那么怯懦。”楚子航突然说。
“我只是有点看不惯他那个怂样。”
————
路明非将车子停靠在小区门口，外面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我也没有带雨伞，这段路，只能委屈你跑回去了。”路明非无奈地说。
“没事。”陈雯雯一直抱着路明非送的那一束光秃秃的蒲公英，“谢谢你了，路明非。”
“再见。”路明非说。
“再见。”陈雯雯说。
女孩推开车门，朝着小区里跑去。
路明非目送她的离开，轻叹了声：“跑得真快呀。”
他想起高中时的运动会，平时看起来柔弱的陈雯雯在长跑比赛里竟然拿了前三的成绩。
这个女孩的体内一直蕴藏着难以想象的力量。
他收回目光，注意到座椅上贴了一张便利贴，带着疑惑取下。
正面是三笔画了一副笑脸，写了“谢谢”两个字，带一个巨大的感叹号。
翻到背面：要好好往前走，路明非。——陈雯雯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写的，又从哪儿弄的笔和便利贴。
路明非靠着座椅，盯着那幅笑脸，自己也笑了，释然地微笑。
外面的雨在逐渐变大，他关停了音乐，聆听雨水砸落在车身上的声音。
把十八岁以前的岁月比作作文的话，有人以句号落笔，有人以感叹号落笔。
路明非很幸运，他用一个笑脸结束了那段岁月。
迟来的笑脸。
车子在稍有积水的马路上急转掉头，猛冲向远方。
便利贴从窗口飞出，与亿万雨滴一同落地，又被雨水打湿。
那幅笑脸正对着天空。
————
“你们好，我是雷蒙德。”雷蒙德朝楚子航和韩秋伸出手。
“楚子航。”
“韩秋。”
“不是说有三个人吗？”雷蒙德问。
“他有点事，我们就先过来了。”楚子航淡淡地回答。
“时间紧急，那就不等他了。”雷蒙德说：“我带你们去事发地看一下。”
作为执行部专员，现在要辅佐两名还没毕业的学生。
真是够无奈的，但谁让自己弄丢了资料呢？
同时，身上的伤势还没痊愈。
“上车吧。”楚子航为雷蒙德打开后排的车门。
“先去南站，最开始是在那里。”雷蒙德说道。
“明白。”韩秋坐上副驾驶，扣好安全带，扭过头对雷蒙德说：“雷哥，你放心吧，我师兄的业务能力强得很。”
雷蒙德只能干笑笑，楚子航的名声，他听说过。
有楚子航在，他也确实没什么好质疑的，老老实实配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