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伦敦的街道还未苏醒,一个女人轻轻转动了门把锁。直到——
“阿比盖尔。”罗莎琳出现在阿比盖尔身后,她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对方,“你要去哪?”
“出去散个步?”阿比盖尔转身笑了笑。
但是罗莎琳笑不出来:“散步还要把你头发颜色还有五官变了吗?”
还有……阿比盖尔右手上的那个手提箱。
“我要离开英国了。”想了想,阿比盖尔说出了实话,她假装轻松地耸耸肩,“这也是没办法的呀,毕竟我现在魔力也没了,还是个报纸上的死人。也只能离开这里了吧?”
“那你可以等我,我们一起去法国!”罗莎琳急切地说,“有我在,巴黎那边肯定……”
阿比盖尔缓缓地摇了摇头:“我要去的不是法国,罗莎琳,我要去东方。”
“什么意思?”
“科沃斯救了我,一方面是因为我的确是他亲生女儿,还有一方面是因为他需要我去把我母亲的骨灰盒带回她的故乡。”
“他完全可以自己去!你知道去那边的船要开多久吗?你知道到时候有多危险吗?要是有人把你认出来怎么办?”
“罗莎琳,这是我母亲的遗愿,我想完成它。放心吧,我不会待上太久的。”阿比盖尔轻松地说,但随即被罗莎琳紧紧抱住。
阿比盖尔愣了一下,但是感受到罗莎琳微微颤抖的身体,最后回应了这个拥抱:“抱歉,很自私吧?但我最后还是想选择这个时间离开,我会找一个地方,好好梳理自己的情感还有武器……”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大脑。
罗莎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擦掉自己眼角的泪水:“就你这个脑袋,整天想这想那的,攻击力都没你这张嘴巴高。”
“有时候人的思想才是最大的武器,对于现在的我而言,能做的恐怕也只有这些了吧。”阿比盖尔笑了笑,轻声说,“好好照顾好你自己,还有维戈,他交给你了。”
“知道的知道的,真是的,服了你了,告个别还慢吞吞的。”罗莎琳假装嫌弃地说,但是眼睛依旧红彤彤的,她拉住阿比盖尔的手,恋恋不舍地说,“那你到了一定要给我写信啊。”
“嗯,一定的,罗莎琳也要给我写信啊。”阿比盖尔轻轻地说。
她转身拧开门把手,一人走进清晨还未散去的雾气中。今天伦敦的雾似乎格外的重,路上的行人都不得不放慢了脚步,阿比盖尔下意识地抬头向路边的高楼看去,试图在其中在其中一个楼顶找到自己熟悉的影子。
但是雾气太浓,遮挡住她的视线。
等到她将视线重新落回在街道时,看到了她现在最不想遇到的那人。安塔雷斯站在街道中央,仿佛就故意等着她似的,他的脸色带着那种少见的苍白,但是眼睛似乎变成了安静燃烧着的火炬。
“那么,你是要离开了,对吗?”两个人沉默对视了一会,安塔雷斯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嗓音,他很想在大街上就那样拉走阿比盖尔,但是又克制住了。他从来不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偏偏喜欢在对方眼里把这点转化成孩子气。
“是。”阿比盖尔坦坦荡荡地说,她怎么做得到说这么冷静的,好像他俩现在就只是个关系还行的陌生人似的。女人抬起脚,和他擦肩而过。
他几乎是在阿比盖尔路过他的时候就想伸手拉着她了,但是很快,安塔雷斯又克制住自己。
仔细想来,自己其实总在阿比盖尔这里吃亏,阿比盖尔看起来宽容,总是宠着他。但实际上早早拿捏了他的七寸,知道什么叫做以退为进。两个人还在伦敦的时候,她就知道怎么用几句话,四两拨千斤就把安塔雷斯炸起来的毛全顺下去。
这次也是,安塔雷斯绝对不会阻止她,反正最后他还是要在阿比盖尔吃亏。
答案无非很简单,阿比盖尔需要去某个地方办事,她的魔力出现了问题,她身体也不大好,需要个地方散散心。魔法部和巫粹党都盯着他们这里,待在欧洲迟早要出事。可是安塔雷斯就是觉得很委屈——
科沃斯知道了,阿不思知道了,就连罗莎琳都知道了,怎么他就被当成蒙在鼓里的那个人了呢。
他们两个不是情侣吗?他们两个不是战友吗?他就真的连一个正儿八经的告别都配不上了?
安塔雷斯抬脚追了上去,一把拽过阿比盖尔的手,也不顾周围行人指指点点,也不顾阿比盖尔诧异的表情,不由分说把她用力摁在怀里。
阿比盖尔猝不及防,心虚是的确有的,但是周围已经有人指指点点,她担心等会把巡警喊来,低声问安塔雷斯:“你在干什么?”
男人不为所动,只是把头埋在她的肩窝里,看阿比盖尔抗拒的厉害一反常态地抱地更紧,头也埋的更深,更看不见表情,竟显得有些可怜。要不是他手劲很大,根本不像是个失意之人,阿比盖尔就要信了。
一时挣脱不开,阿比盖尔不得不厉声喊他名字:“安塔雷斯!”
“我是你男朋友的吧?”片刻后,安塔雷斯的声音低低响起,“所以为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呢?你是不要我了吗?”
“这种事情没必要全告诉你吧。”阿比盖尔说,她下了狠心,“我要去那么久,还是那么远的地方,你拿什么去陪我?怎么了,谈个恋爱还把脑袋给贷款了吗?”
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这话无异于是在给安塔雷斯的脾气又加了一把火。男人松开了手,阿比盖尔下意识就要去拿自己的手提箱——但是那只手又被他握住了,自己也一个踉跄跌进他怀里。
背后群众似乎看明白了什么,以为是对小年轻闹矛盾,但是看着安塔雷斯杀人般的眼光也没人敢说话。
两个人直接跌跌撞撞地跑进一条巷子里,中途阿比盖尔还对准安塔雷斯的腹部打了几拳,对方连闷哼都没有,直接拽着她跑进最近一家旅馆开了房。阿比盖尔心里这下觉得要被他烦死,离开就离开,搞得即将生离死别干什么?
她也忘记自己动不动就隐瞒对两人关系的破坏性这件事。
反正在服务员和他俩要证件登记时,先是被安塔雷斯不耐烦快杀人的眼神给瞪了回去,又被阿比盖尔努力反抗情绪激动的表情下咽下问题,哆哆嗦嗦地把房间钥匙给了他们。
房门开了,两个人几乎都没收好力气,一齐滚了进去。安塔雷斯跟个真的发了疯的猫科动物一样,几乎是把她摁进了房间里。阿比盖尔也不遑多让,直接拽着他的衣领要往他脸上揍一圈。
可是那张脸实在好看,她的拳头也就那么顿住一秒,就又被自己“前”男友扯着领子按在了床上。
真到了床上,两个人四目相对的时候,阿比盖尔也才后知后觉感受到了恐惧。
安塔雷斯本来想把她按在床上的,心里想着要是把阿比盖尔的嘴巴撬开就好了,撬开了说不准两个人也能谈过去。凭什么他就非要在这段关系里面当个最可怜的,拿个贷款的爱情当英格兰的望妻石。
但是他又松开了手,阿比盖尔在床上瞪着她,脸上似乎在刚刚争斗中擦破了一块皮,现在已经渗出了血。
“发完疯了没?”女人说,起身要去拿被一起扔在床上的手提箱,“你要是那么激动,我们就直接分手得了,反正我过什么日子也和你无关吧?我现在在m.r.s也是个死人……”
她伸出来的手被安塔雷斯按住,男人执拗地看着她。
“你是真的觉得我是因为m.r.s才会爱上你?艾比,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你怎么总是喜欢看错这些,你一点都不了解我,一点都不了解我能有的那种爱情。你骨血里哪怕是一个微粒,对我来说,都像我自己的一样亲;它即使在病痛中,仍然是亲的。”
“所以呢?”阿比盖尔嫌恶地说,“我要离开这里了,你给我让开。”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谁都不可信吗?那么为什么非得要只瞒着我一个人?如果那时候我没来伦敦,你是不是就让我真的觉得你死了?”安塔雷斯恼火地问。
那是真相,阿比盖尔沉默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就沉默地表示同意,都需要一定程度的勇气了。因为安塔雷斯一直在屋里很快地走来走去,这时候却停了下来,仿佛突然在一个地方生了根似的。他久久地、严厉地看着阿比盖尔。但是女人做到的只有默不作声地移开视线,转而去看窗外灰色的天空。
“快到时间了,我知道。”安塔雷斯喃喃自语,“但是我总有办法的,就像现在的你,之前尽管艾比会钻牛角尖,但最起码还会和我说话。我早该知道的,迟早一天我们两个就会出现这样的问题,现在我只需要把这根打结的绳子扯断。”
他又重新站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最后俯下身子,嘴唇凑近阿比盖尔的耳朵。
“艾比,你愿意和我讲讲道理吗?因为,如果你不愿听的话,我可就要使用暴力了。”
那还是她头一次听到安塔雷斯的声音是那么嘶哑,甚至于神情都像是一个不顾一切,即将发疯般放肆的人。好像再过一会,两个人再说几句呛人的话,就真的有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发生了。
阿比盖尔点了点头,说:“好。”
反正这个时候船肯定早就开远了——啊真的好麻烦——但是错误的确在她身上——她伸手抓住安塔雷斯握紧拳头的手,扳开扭曲着的手指,轻轻说:“坐下吧,你要我和你谈多久,我就和你谈多久。你要我听你说多少话,我就听你到多久。”
安塔雷斯点了点头,刚要坐下来就停住了,警惕地看向了房间门。
下一秒房门被红色的光炸开,门外的几个巫师全涌了进来,房间里空无一人。
“让他们跑了吗?”为首的泽文收起魔杖,舔了舔嘴唇,“真麻烦,反正他们两个肯定跑不远!给我追!”
爆炸结束后的屋子静悄悄的,不久后,安塔雷斯带着阿比盖尔和手提箱从柜子里面走出来。那些人离开的格外匆忙,甚至忘记检查柜子。
“多半是还有傲罗追着他们,你……”安塔雷斯最后看了阿比盖尔一眼,“今天应该还有新的一班……”
“不需要,先去楼下看看吧,多半是在大街上看到的。”阿比盖尔皱起眉头,来的是巫粹党的人,也不清楚楼下的服务员是否安全。
安塔雷斯没再说话,好在服务员只是被昏迷咒击中。两个人在一楼的前台沉默了一会,阿比盖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钥匙:“应该是科沃斯硬塞进我口袋里的,也不清楚有什么用。”
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这时候钥匙突然发出了蓝光,科沃斯的声音从蓝光里面透了出来:“格恩达尔,你在哪里!”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焦虑,好像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还在伦敦,错过船了。”阿比盖尔实话实说。
那边的科沃斯听起来松了口气。
“怎么了?”她问道。
“没什么,你握好这个钥匙,我等会把你接过去。”科沃斯说,“该死的,轮船消息暴露了,好几个巫粹党上了那艘船……”
“那不一定是去找我。”阿比盖尔说,“解决掉我完全只需要在轮船上放个炸弹,或者伪装成海难,用整艘船的乘客安全威胁就行了。他们把自己人送上轮船是得不偿失。”
那边的科沃斯沉默了一会:“你说的对,现在还有谁和你在一起?”
“安塔雷斯,把我们接回来吧。”阿比盖尔说。
“不想着怎么走了?”
“你也看到的,那船上面有了几个巫粹党,我要是真的去了那才是得不偿失。而且,我的确需要和你好好告别的。”
安塔雷斯从鼻子里面发出一种不满的哼,但是肉眼可见的心情好了很多。突然闯入的巫粹党让他转移了注意力,压下了他的怒火。而现在有了阿比盖尔明确的回答,他已经被安抚住了不少。
“那么我要问你,你说分手那件事到底是什么?”
“我很犹豫。”
“什么?你还是想分手?”
“不,并不是的。我只是有个奇怪的预感,或许很可笑,但是我总觉得我很难会在短时间内回来。我要是哪天真的在异国他乡死了,你要是提早和我分手的话,还能找到个更好的女生。”
“阿比盖尔,听我说。”安塔雷斯没想到背后的原因竟是如此啼笑皆非,他把双手按在阿比盖尔的肩上,“过去没有,现在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能够让我愿意付出生命的只有你一个人,懂了吗?”
“然后呢?假如我真的死了怎么办?”阿比盖尔严肃地问道,“是的,我爱你,但是我拒绝用这份爱去绑架你一辈子。难道你到时候还要抱着我的照片一辈子吗?”
她做梦都想让安塔雷斯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但是m.r.s离不开他,欧洲的同志们离不开他。对于阿比盖尔来说,安塔雷斯早已不仅是她的爱人,更是奋斗路上的战友和同志,更是理想道路的路标。
“要是可以的话,我真的希望死在你前面。因为我不相信在你死了后,我真的还有活着的勇气。等到哪天理想实现了,我恐怕离死也不远了,那么最起码我们中间要有个人活下去去见证新时代的到来。
更何况是像现在这样分离两地,这个世界上破镜重圆之所以可以称为美谈,正是因为他难以实现。你曾经在毕业旅行的时候写信给我,我每次收到都要珍藏在身边,那是因为我坚信着那时的形式我们还能再见。
但是现在不比以往,我们这辈人生在现在的世界,不到十年多半怕是又起战乱,你让我到时候怎么办?是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死,还是让你眼睁睁地看着我死?不想死但还是死了的人在世上几乎不能用数字来计算,像我们这样爱情专一的人,能忍受这种事情吗?
现在我只想一切事情都弄得周全,方便哪怕有一天真的出现意外。我不害怕理想道路艰难,我只害怕让你难受,让你担忧。我这么幸运这个世界上能遇到你,也能和你相爱成为恋人,但是我又那么不幸,却硬生生地和你分离。
现在想来,真的不如让你觉得我死了比较好,但时候还能……”
“到时候还能怎样?阿比盖尔,我再次深切地告诉你,我爱你。假如哪天我们中有任何一个人死了,我都忍受不了。只因为我觉得最适合我的死法是为了我们的理想而死,而其中最幸福的死法是和你一起上断头台。”
等到二人回到科沃斯的屋子,西尔维娅也在那里。
“我说在候车区那里看到的,有几个应该是伪装的,但其中一个确定是巫粹党的心腹成员,鲁道夫·罗恩,德国籍纯血巫师。曾经在波兰和匈牙利产开了多起恐怖袭击,这个时候把他派出去不是个好兆头。”
“不一定是来对付我。”阿比盖尔沉思着说,“那艘船我记得目的地是……”
“日本,但是中途在中国上海停船一次。”安塔雷斯说道,“我记得霓虹那边去年才刚发生过一次金融危机,国家内部似乎并不是很稳定,他们是想要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不一定。”阿比盖尔摇摇头,“太远了,而且文化也不同。格林德沃到现在都没有动摇美国魔法国会,他怎么可能就那样轻易掌控日本魔法界。除非……他们是想达成合作。”
阿比盖尔深吸一口气,安塔雷斯明白她想说什么了,只是低着头玩着从口袋里掏出的钢笔。
“我等你回来。”安塔雷斯轻轻地说。
“一定会回来的。”阿比盖尔对他微笑。
“那你还去中国吗?”西尔维娅问道。
“当然去!”阿比盖尔抬起头,坚定地说,“如果巫粹党真的和日本魔法界达成了合作,那他们势必对外扩张,而第一个目标就是那里。不只是为了反对巫粹党,更是为了保护我母亲的故乡,我也要在那里去战斗!”
去战斗!哪怕是作为一个普通人,作为一个从未踏上那片土地的陌生人,她也要为之战斗。
————第二卷·正文完————
【是的,还有番外,就两篇,最多五篇!】
【感谢看到这里的各位!谢谢你们给我的催更和评论!】
【第二卷结局类似于异地恋,女方选择分手然后再一个人毫无安全保障的到处跑,男方苦苦哀求(并不是)最终和好。又名女方跑去别的地方上大学(也不是)。安塔雷斯在这段感情里没安全感是真的(笑)别人家是一不小心被绿帽,他是一不小心要当鳏夫。】
【不知道第二卷的阿比盖尔x安塔雷斯格外看的满不满意哈哈哈哈】
【第三卷则是直接被我跳到了1939年,是的阿比盖尔直接在兔子这里待了十几年,说是战斗实际上是去学习了。维戈会在第三卷会回来,到时候三人组将重新集结。总感觉时代烙印真的好深刻啊……】
【昨天没更新是因为手术,对不起大家(泪)加上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所以更新可能不怎么固定,番外放完我可能要休息几天开第三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