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嘉树又撸了一把邱鹿鸣的发顶,“吓坏了吧?”
邱鹿鸣又摇摇头,不知为何,二哥这样一问,她就觉得非常委屈,眼泪不由自主落下来。
这两天,她强迫自己做无事状,其实上班途中,后面有赶超上来的自行车,她都会下意识心惊一下。
“哭吧,哭出来就没事儿了,别憋着。”邱嘉树站到妹妹跟前,按住她的头顶。
邱鹿鸣就真的哭起来,她抱着二哥的腰,痛痛快快哭了十分钟。
“呀,湿了!”她不好意思地看着二哥警衬上湿了的一大片。
“哭好了?”
“好了。”
“好了就翻篇吧,谁的一辈子还不遇到点儿难事儿呢!别害怕,你运气一向好,那天纯粹是让韩美芬带累了。以后离那些成天丧气巴拉的人远一点,凡事都往好里想,就真的会万事如意。”
邱鹿鸣哭笑不得,二哥为了安慰她,居然编排起别人了。“韩美芬挺可怜的,她父母都不待见她。”
“所以你想拉她一把?你想过没有,你拉得动吗?不受父母待见的孩子,就没有她自身的原因吗?记住呦呦,无论跟谁相处,不要想着去改变谁、拯救谁!你只要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行,有缘的人自会受你的影响,自我改变!”
邱鹿鸣仰头看着二哥,“你也当教导主任了吗?”
邱嘉树瞪了她一眼,“记住二哥的话,咱们是一家人,我不会坑你的。”
“哼!我以为你眼睛里就只有你媳妇了呢!”
“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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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年的春节特别的早,邱怀信一家和邱默识依然是匆匆回来过个年,又返回各自的城市。
邱怀信的工作已经完全步入正轨,待遇相当不错,大宝也上学了。
邱冀邺听了长子志得意满的谈话中提及做了多少台手术、病房如何爆满、医院又盖了住院楼等,都皱眉不语。
邱默识已经二十五岁,好像只在大学处了对象,毕业就分手了,贺曼姝督促他,“你妹妹都处对象了,你也赶紧地,总不能让妹妹在你前头结婚吧。”
邱默识笑着满口答应。
邱冀邺对张维京印象很好,还特地问起,为何这次没有跟着来,邱默识说,“他呀,身不由己了,家里逼着在春节前跟孙宁订婚了。”
费远航也在年根儿上赶回来了,邱鹿鸣一下班看到他站在图书馆门口,又惊又喜。
费远航将邱鹿鸣上下打量一番,“吓坏了吧?”
邱鹿鸣点点头,又笑着摇摇头。“已经过去了。这才一个月,你怎么又回来了?”
“出了那么大的事儿,我当然要回来看你!”
邱鹿鸣本来就有点明知故问,现在得到想要的答案,心里美滋滋的,“我没事儿!那人就是赌输了钱,年关难过,赶上停电时遇见了我和韩美芬,临时起意抢了我们的包。”
“嗯,我都听说了,别撑着,害怕也不丢人。我曾经在北京公交车上丢过一回钱包,下车很久才发现,书包被刀划了个口子,我当时吓了一大跳,觉得很后怕。就是那种,怎么说呢,就是他能悄没声划了我的包,也能悄没声要了我的命的那种感觉你懂吗?”
“懂一点。”邱鹿鸣点点头。“没经历过的人,往往会觉得当事人大惊小怪,就好像我之前也知道咱们嘉阳有劫道抢钱的,知道巡查大队每天都巡逻,可就是没太拿这当回事,等真的遭遇了,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那时候,真的是可能会被抢钱被污辱被杀死!什么都有可能,那天的黑暗和短暂的无助感,大概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但是!真的经历过后,反思了一下,我好像反而真的不惧怕了,相信如果再遇到类似的事情,我会比这次勇敢很多!”
费远航眼睛发亮,看着邱鹿鸣。
“看什么看啊,快走吧!”邱鹿鸣被看得不自然,赶忙去推自行车了。
费远航追了两步,“对了,我爸还称赞邱叔叔是个君子呢,说他在那一刻仍然能平心静气抢救那个罪犯。”
“我爸的确是君子,不过,换了别人也会那么做的。”
“未必哟,人心可是大有不同啊!”费远航没有骑车,他推过邱鹿鸣的自行车,问,“收到我的书了吗?”
邱鹿鸣挑挑眉毛,“你没收到我的回信?”
“我收到了,就是那封,远航,见字如面,我最近在《西南文学》上读到汪曾祺的文章,他讲了很多当年就读西南联大的往事,酸甜苦辣,娓娓道来,不知为何,我竟有种身临其境之感,仿佛我也该是那个大学的一分子一般......”
听见费远航竟能背诵自己信件的段落,邱鹿鸣笑得很开心,“后面我又写了一封呢,哼,你的所谓密信,本人只用十分钟就破译了!”
“真的吗!你那么厉害?”
“可是回信却用了我两个小时。”
“哦?那你都写什么了?”
“不告诉你!你自己回学校去看呗!”
“透露几个字吧!”
“不行!”
......
邱默识初四返回北京,邱鹿鸣劝费远航和三哥同行,互相有个照应,可费远航却执意要多留一天,初四费远航在邱家吃了下午饭,算是进一步得到了邱家的认可,初五就依依不舍上了客车。
两天后,邱鹿鸣才在费母打给贺曼姝的电话中得知,费远航乘坐的哈尔滨开往北京的火车,中途因特大暴雪,被阻隔在开原到沈阳之间的路段足有三十个小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费远航没带多少吃的,又饿又冻之下,在车上就病倒了,现在正在北京住着医院呢,还因为火车延误,错失了导师推荐给他的一个重要项目,让别人白捡了个便宜。
贺曼姝挂了电话,喃喃说,“远航这孩子,又是摔腿,又是堵车的,点子咋这么背呢,会不会影响我呦呦的运气?”
邱鹿鸣跺脚,“妈你说什么呢,他都住院了!”
“女生外向!”贺曼姝翻了个不客气的白眼。
邱鹿鸣哼了一声回了自己卧室,耳朵却竖起来,听父母说话。
只听邱冀邺叹气,低声说,“精明的贺老师就没听出来么,费家嫂子这是在隐晦地抱怨,自从她家远航与我们呦呦认识,就一直在点儿背!”
“啊?”贺曼姝吃惊,“她怎么能这么想?”
“呵,就只许你觉得远航运气不好,不许人家觉得呦呦不好?”
“她完全没道理啊,跟我们呦呦有什么关系嘛!”
“啧!”邱冀邺又叹了一声,终于什么都没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