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鹿鸣这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可以百分百断定，钱夹里的照片就是二哥邱嘉树的。
    此刻，装着她俩钱包的牛皮纸档案袋，就放在谢智的办公桌上，等下只要他们一查看，照片必然暴露。
    本省的大案的确不少，但嘉阳小城，相对来说，已算得一个安居乐业的好地方，从邱嘉树出现场的频率就看出了。
    所以，年关之际的抢劫案，县公安局一定会非常重视，她只是稍稍想象了一下经手案件的派出所、县公安局、检察院和法院的工作人员，都在议论二哥的照片，就觉得无法忍受。
    “张哥！我明天要用身份证，我先拿出来哈。”邱鹿鸣说完，也不等小张警官反应，就朝档案袋而去。
    不想半路却被谢智拦住，他一条长胳膊横在邱鹿鸣身前，“你急用吗？我明天拿到局里给你复印一张。”
    “我要用原件！”
    “干什么用原件？银行？还是出门办边防通行证？或者，结婚登记？这些都可以用户口本代替，实在不行，我们给你出个证明，加盖派出所公章。要还是不行，我就让小张陪你去办，肯定不耽误你正事儿。”
    怎么这么死板啊！邱鹿鸣眼见所有的路都给堵死了，回头恼恨地瞪了韩美芬一眼，韩美芬立刻沮丧地耷拉下脑袋。
    邱鹿鸣心一横，扯住正顺着她目光看向韩美芬的谢智袖子，拉到外面走廊里，贺曼姝一见，脸上大变，“呦呦！你干嘛？”
    “私事儿，马上说完。”
    “你快点儿说，咱们去医院找你爸！”贺曼姝不放心地跟到门口，看着他们。
    邱鹿鸣看了贺曼姝一眼，扯着谢智走到走廊尽头，韩父韩母也惊奇地走出来看了一眼，弄得谢智窘得不行，口中叫着，“哎哎哎，松手鹿鸣，袖子坏了，有话就说。”
    “求你件事儿！”邱鹿鸣直截了当。
    谢智整理着袖子，苦笑，这丫头还是那么直接，直接得吓人。
    邱鹿鸣朝他凑了凑，声音压低后，更加粗噶嘶哑，更加难听，“韩美芬钱包里有张照片，若是我二哥的，请你给拿......”
    “什么？”谢智瞪大眼睛。
    邱鹿鸣跺脚，回头看了一眼伸着脖子茫然看着他们的几人，“你小点声！韩暗恋我哥！......谢哥，你就给通融一下，把照片，抽出来，别进卷宗，对案件一点影响没有的。求你了！”
    “你这是让我犯错误啊！”谢智不知为何，只因邱鹿鸣最后一句求你了，忽然就红了脸。
    “怎么能是犯错！”邱鹿鸣急得使劲清嗓子，“我是在维护你们警察在人民群众心中的形象，我哥是无辜的，我二嫂的脾气，知道了非得闹，那是军婚！闹起来多难听......这么说吧，如果我钱包里，也有张你的照片，你拿不拿出来？”
    “你！”谢智听了，像被马蜂蛰了一般，猛地向后一跳，他有些心虚地瞟了一眼贺曼姝的方向，低声说，“不会真有吧，你可别胡说！”
    “你帮不帮吧？”邱鹿鸣立刻向前迈了一步，盯住他的眼睛。
    “......”谢智尽量保持镇定，其实心里天人交战。
    “好！”邱鹿鸣像是下了什么决心，退后一步，点着头说，“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说完作势要走。
    “好了好了好了，姑奶奶！”谢智抓了两下后脑的头发，低声说，“这样，如果是单人照或者双人合影，我就拿出来，如果是三人以上合影，那就没必要拿了。”
    “这就对了嘛！”邱鹿鸣乐了，“那说定了啊！”
    谢智无奈地叹气。
    邱鹿鸣展颜一笑，转身向贺曼姝走去。
    “说什么呢你俩，鬼鬼祟祟的？”贺曼姝十分的不高兴。
    “咳！”邱鹿鸣清清嗓子，指指喉咙，表示自己不方便说话，气得贺曼姝在她屁股上使劲拍了一巴掌。
    小张在穿大衣，邱鹿鸣上前问，“张哥，你去医院吗，捎我和我妈一段呗！我俩去找我爸。”
    “没问题！”小张征求地看了谢智一眼，“警长？”
    “去吧！”谢智一摆手说。
    邱鹿鸣又看了一眼老老实实坐在角落的马振翼，“他呢？”
    “他可不能走！”谢智一脸严肃，把档案袋往桌子里挪了挪。
    邱鹿鸣走到马振翼跟前，他连忙站起来，还是低着头。
    他的帽子和手套都丢了，此刻拳头上全是血渍，衣服上也有血迹。
    邱鹿鸣对着他鞠了一躬，真诚地道谢，“谢谢你！”
    马振翼慌忙摆手，“不用不用。”
    谢智嗤了一声，邱鹿鸣不满地瞪他，朝档案袋又使了个眼色。
    贺曼姝也走过来，叹气说，“小谢，马振翼当年是我的学生，品学兼优，如果没有那个意外，他现在也一定有个好前程。”
    马振翼立即低头。
    “贺老师，我明白。我们一贯是秉公办案的，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犯罪分子。不过，即便他是见义勇为，也还要看伤者情况，今天马振翼还得留在派出所。”说完抖了抖手铐，看了邱鹿鸣一眼。
    “我懂。那麻烦你给他弄点吃的，再让他洗洗脸吧。”邱鹿鸣对马振翼点点头，然后拉着贺曼姝，跟小张警官出了派出所。
    韩父韩母骑自行车来的，他们得知贺曼姝母女要去医院之后，已经先回家了。
    邱鹿鸣坐在小张身后，贺曼姝坐在摩托车车斗里，这大冬天的，尽管车速已经很慢，她们还是冻得浑身哆嗦。
    到了医院一问，得知邱冀邺还在手术室里。
    小张咋舌，“马振翼这小子，下手不轻啊！他出来这两年，每次去思想汇报，看着都可老实了。可这老实人才是最狠的人，那许长江比他高半头，硬是没有还手之力。唉，杀过人，又在大狱里熬出来的，可不能小看啊！”
    “张哥，劫道那人叫许长江啊？你们天天抓这么紧，他怎么还敢出来顶风作案？”邱鹿鸣问。
    “别提了，巡查大队这回又丢人了。这小子叫许长江，平时就爱帮哥们出头打个架，摆平个事儿啥的，进了好几回看守所了，不过都是小打小闹，没伤过人命。最重要是，好赌。”
    邱鹿鸣明白了，与贺曼姝对视一眼，又问小张，“已经半夜了，给你找间空病房休息一下吧，睡一会儿是一会儿。”
    小张也不推辞，三人找护士一说，护士当即就答应了，只是空病房就一间了。“手术结束就喊我！”小张干脆地钻进一间有空床的病房，头一沾枕头，就打起了呼噜。
    邱鹿鸣身上暖过来了，也困得睁不开眼睛，挂上病房门，拉过被子就躺下来，贺曼姝心有余悸地坐在她身边，摸着她的头发，“老姑娘，还怕吗？”
    “不怕了。”邱鹿鸣喃喃地说完，眼皮就黏到了一起。
    贺曼姝在女儿床边坐了好久，才到另外一张病床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