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马明君从院子里跑出来,“我的天,出大事了!”
几人一惊,“咋的了?”
还不等马明军说话,就见邱家大门再次打开,“让开让开!”
邱怀信头上胡乱扣了一顶帽子,推着自行车叮叮咣咣冲下大门台阶,邱鹿鸣连忙牵着大马躲开,再转头看时,邱怀信已经跳上自行车飞快朝着西面而去。
“到底啥事儿啊?”郑伟着急地问。
突突突~~”突突突~
东边传来拖拉机的声音,一台冒着黑烟的红色拖拉机疯了一样在路上飞驰而来,一个人站在后面拖斗上嘶声挥手高喊着,“快躲了!都快躲了!”
几人连忙靠边站。
这条路实在不宽,人还好说,往路边一站就是,但那大马却是不听邱鹿鸣指挥,她扯了几下,马屁股还有一半在马路上,她生怕拖拉机刮到马屁股,就使劲往路边拉大马。
郑伟也过来帮她拉缰绳,大马突然向前走了两步,两人一下被晃到了路边排水沟里,拖拉机也疾驰而过。
马明军哈哈大笑,“马路马路,就是大马的路,还用你们操心,这大马明显是会躲车的!哈哈哈!”
郑伟把邱鹿鸣先推上马路,马明军又把她拉了上来。
邱鹿鸣啊啊大叫着跳脚,原来刚才她一抻高领衫的领子,倒把雪灌进了脖子里,刚叫两声,就见父亲也急匆匆从家里出来,三哥在后面推出自行车,“爸我骑车送你去吧!”
“不用!”邱冀邺多一个字也没有,左脚在车蹬上一踩,右腿一抡,骑上自行车就走了。
“啥事儿啊三哥?是不是有病人了?”邱鹿鸣问邱默识。
邱默识这才看到狼狈的妹妹,扑落她头上的雪,“问他!这大过年的!”
邱默识朝她身后一指,邱鹿鸣回身看,那个牵过缰绳的,不就是当日客运站见过的谢智么。
——原来,刚才骑马的人竟是他!
因着刚才乘风踏雪而来的一幕,邱鹿鸣现在看这个形容狼狈的人,竟也不觉得难看,反觉充满野性魅力。
“太平村有哥俩大过年因为老人赡养问题大打出手,当哥的把弟弟砍了,我先骑马来给邱大夫报信,刚才过去的拖拉机,拉的就是那人。”谢智简单几句就把事情说了,然后对邱默识说,“这老马累坏了,老默你给兑点温水来,不用多,一点儿就够。”
邱默识应声回屋。
谢智笑看邱鹿鸣,“唷,吓傻了,盯着我看什么?”
“你才傻了!就看你怎么了?大小伙子还怕看!”邱鹿鸣红着脸白了他一眼,嘴却比石头还硬。
杨大伟笑着凑上来,“哥,她今天气不顺,噎了好几个人了,哥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嘿嘿,不过哥你骑马骑得可真好!愣是有种金刀驸马的感觉!”
谢智哈哈大笑,“你家金刀驸马戴个破狗皮帽子,穿个旧军大衣?”
“感觉!我是说感觉!”
邱默识从大门出来,手里端个搪瓷盆,里面有小半盆水,递给谢智,谢智试了一下水温,放到老马口边。
邱默识对杨大伟说,“他不是金刀驸马,是草原骑兵!”
“哦!怪不得呢!”杨大伟凑到谢智跟前,“哥你是回来探亲吗,你家是太平的?”
谢智把搪瓷盆移开,避免老马喝得太快,“转业了。”
“转业了?当兵好玩吗?他们说当兵后悔三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
“服兵役可不是去玩儿的,军营最是锻炼人,不仅能端正思想,强健体魄,还能学到真本领,学会做人。”谢智说到最后,看了邱默识一眼,笑了,“男人嘛,这辈子没穿过军装,终究是有那么点儿遗憾的吧!”
水喝完了,老马打了个响鼻,谢智把盆子还给邱默识。
邱默识嫌弃地甩了甩盆,“下回你来吃饭,这个就是你饭碗了!”
“好!那我可就真来吃饭了!”谢智牵着老马朝东边走去,走了两步,忽然回头又戏谑地看了邱默识一眼,大声唱起了歌,“生命里了有当兵的历史,一辈子都会感到珍贵......”
“快滚!”邱默识咆哮。
邱鹿鸣跟杨大伟解释,“我三哥当初考军校,成绩过了,体检没过关。”
“邱鹿鸣!进屋去!”
邱默识又瞪着杨大伟几人,“要不,你们几位也进屋?”
“不不不,三哥!我们回家,回家!”
邱鹿鸣挥手对几人说:“我得换件衣服,就不跟你们去拜年了,对了,你们四个拜完年正好可以打麻将!”说完就跳上台阶,跑进了院子。
杨大伟大叫,“喂!老邱,你不去老秦家看看吗,大过年的赶紧和好了吧!”
“不去!”人已经进了二门。
邱默识一把揪住杨大伟脖领子,“你刚才喊的什么?”
“呃,呃,哥我错了!喊秃噜嘴了!”杨大伟飞快用棉手套在自己嘴巴上拍了两下,“我错了哥!”
“滚!”
“好勒!”杨大伟愉快答应,其余三人也纷纷说,“三哥我们走了。”
邱默识咣当一声关上了大门。
才走到二门,又听到大门被打开的声音,他嘶了一声,猛地回头,却见是不认识的三个人,看起来像一家三口,他马上换上笑脸,“过年好。”
“过年好,过年好!这家是邱大夫家吗?”
“是,进屋坐吧!”
邱鹿鸣换了件高领衫,从北卧室出来,就见客厅坐着一家三口,母亲和三哥正陪着客人说话,大嫂在厨房沏茶,见她出来,低声说:“是咱爸前年医治过的患者,住南山上,去年家里老人去世了,不能出来拜年,今年大老远的好容易找到咱家。”
“哦。”邱鹿鸣两手抱在胸前,歪着头,“今天拜年的人可真多。爸妈这些年也算是功德无量了吧!”
刘晓梅一愣,笑着说,“可不就是!”
她端着茶盘进了客厅,客厅里乱哄哄的,原来那家人知道邱冀邺赶去做手术,就让孩子先给贺曼姝磕个头,表示感谢。
贺曼姝连忙去扶那孩子,孩子还特别执拗,非要磕头,贺曼姝拉都拉不起来。
二门开了,又有人来拜年,刘晓梅连忙招呼,那家人趁乱塞给大宝一个红包,就告辞离开了。邱默识送人回来才发现,当着客人没声张,交给大嫂悄悄拆开,竟是一百元钱。
等这拨客人也走了,又给贺曼姝看,贺曼姝啧了一声,抓过红包,“这人刚才说叫何正军吧?回头让老二给退人回去!”
临近中午十二点了,邱家终于安静下来,邱默识拖了一遍地,刘晓梅也开始准备饭菜了,说是早点做好饭,早点送到医院去,那边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
初一的下午饭,比年夜饭的菜足足少了一半,但八个菜都是新做的,菜量也大。
初一,鸡是必不可少的,取义吉祥。
主菜铁锅炖小鸡,加了榛蘑,满屋香气。
八个菜,基本都是排骨土豆、溜肥肠、烧鸡啊什么的,唯一算青菜类的,就是糖拌萝卜丝了,加点白糖白醋,别提多爽口了,邱鹿鸣和大宝都爱喝那凉拌汤,酸酸甜甜的。
刘晓梅四处找饭盒,“哎?早上明明看到四个,怎么就剩俩了?”
贺曼姝冷笑,“别找了,不是小偷偷的,是警察偷的!”
刘晓梅恍然,“哎呀,今早的饺子也没给小周留出来!说的也是,老二啥时候走的我都没注意!”
“你没注意,我可注意了,第一波拜年的一来,那小子就端了两盘饺子溜厨房去了,什么炸丸子、炸果子、炸刀鱼,也都少了!”
说完又叹气,“好好养大的儿子......”
邱鹿鸣也觉得这两天二哥有些过分了,昨晚那么晚回来,今早一句解释没有,居然又出去了!是不是不到半夜,还不回来?
刘晓梅装了满满两个饭盒的菜,又拿起一个带盖的搪瓷小盆,被邱默识哎哟一声抢过,“这个不能用!”
“怎么就不能用?”刘晓梅冷不防手里一空,吓了一跳。
“这个盆......让马用过了。”
邱鹿鸣接过话头,说了大马的事,贺曼姝并不介意,“一会儿用开水烫烫,不行就煮煮。”
刘晓梅却不愿再用了,另外找了两个小砂锅,装了米饭,用毛巾包完,又用小被子包,要去送饭,邱默识接过说,“我去送饭吧,你们先吃。”
邱鹿鸣说:“我也去!”
“你去凑什么热闹!”贺曼姝不许。
“三哥骑车,我抱着饭盒,正好。”
说完穿上大衣就跟了出去。
邱鹿鸣抱着包的严严实实的饭盒,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对骑车的邱默识说,“三哥你说,亲兄弟真的会为赡养父母而大打出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