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南安郡城里还留有多少平民,薛定不知道。还藏有多少胡人的鹰犬,他也不知道。不过对于这些,他都无能为力了。
他赶着马车穿过大街,径直往南门走去,这会儿也顾不上会不会再被人伏击了。不过那老头既然让他走,也许这里已经没有了危险。
趁着这个空档,薛定认真地思索了一番,虽然那老头的建议有一定的道理,但他还是决定了按原计划,从雍州过东吴。
一来是因为关倩她们应该去了东吴,二来是因为现在还多了罗兰和柳香。要是去了南越,他人生地不熟的,这两个女人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排。
至于说他还有一两年的命,薛定倒不是很在乎。反正他也不准备在这里长住,别说是两年,就算是这两三个月他都差点撑不住了。
“驾…”
薛定一边挥着马鞭,一边拽动着缰绳,那马车在雪地上缓缓地行驶着。虽然车上只有薛定和圣女两人,然而那车轱辘还是在雪地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车辙。
“公子…”
就在薛定刚把马车驶出城门时,车厢中忽然传出了圣女的声音。
“吁!”薛定连忙拽停了马车,转身拉开了窗帘。
“七七,你醒了!”
只见圣女从车厢中缓缓地坐了起来,看着薛定,一脸的不敢置信。
“我们这是在哪里?那些人呢?”圣女缓了一下,意识才慢慢地苏醒过来。
她掀开窗帘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又看了一眼薛定,确定此时已经安全后,她才一下把薛定给拽进了车厢中。
“啊…你你…你轻点!”
虽然薛定现在能坐能走,然而他的伤势似乎是越来越严重了,五脏六腑就像被狗啃了一般,动一下都疼得要命。
“快,给我看看你的伤势…”
圣女先前只是中了迷香,除此并无大碍,休息了一晚后,现在她估计都已经能活蹦乱跳了。
圣女把薛定一下拽到了她的身旁,正想为他检查伤势,然而却被薛定摆摆手制止了。
“我没事,就是挨了那王八蛋一脚罢了…你醒来就好,我们抓紧时间和她们会合吧!”薛定强忍着疼痛,说道。
“嗯,那我来赶车,你待在这里好好休息。”
圣女说罢,便爬出了车厢。对此薛定倒不介意。圣女能帮他赶车,他可求之不得,折腾了一晚上,他是又累又困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圣女的记忆还停留在酒舍门口摔倒的前一刻,对于后面发生的事情,她是全然不知。
见圣女一脸着急,薛定还是先把昨晚的事情从头到尾地告诉了她。不过,她被莫契掳走的那一段,就被薛定直接跳过了。
薛定也不知道莫契的下场怎样,只说,那老头把“官差”干掉后,莫契骑马逃走,老头便追了出去。至于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也就不得而知了。
“很厉害的老头?”
听到薛定说酒舍里还藏着一位高手,圣女深感意外。她实在不清楚薛定是运气好,还是有更厉害的人一直在暗中保护他。
“对,那莫契在他面前,简直就被揍得和那阿三没什么两样!”
“武功比莫契高,驼背,六旬…莫非是他?”听到薛定的描述,圣女似乎想到了一个人。
“你认识他?”
薛定有些好奇,但也并不觉得太意外。像那位高手这样的人物,恐怕整个华夏也没几个,肯定不会是无名之辈,圣女认识也很正常。
“我并不认识他,但…我听过他!”圣女仍有些不敢确定地说道。
“你堂堂圣女…也不认识?呃…那你说说,他到底是谁?”
薛定随口问了一句。不过,他发现自己的语气似乎不太恰当,于是又改问了另一个问道。
“他极有可能是五圣之首,酒圣张驼!”圣女回过头,看了一眼薛定,才意味深长地说道。
“酒圣张驼?对,肯定是他。此人酗酒如命,武功高强,且有点驼背,分明说的就是他。不过,他怎么会在南安呢?”
这会儿,薛定也觉得很不可思议。要知道人家可是五圣之一,那可是武功处于天花板级别的存在,怎么会藏在一家酒舍里偷偷喝酒呢?而且还那么巧合地被薛定给撞上了,还是他在最危急的时候。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圣女若有所思地说道。
“那你快给我说说,这张驼到底是怎么回事!”薛定一下便对这怪老头来了兴趣。
“相传,张驼曾为晋国一员大将,其武功之高,令人难以企及。昔日,他仅凭一己之力,便成功抵御数千胡人大军,牢牢守住关口。
然而,后来因某些缘由,他毅然卸甲归田,自此整日与酒为伴,不再过问政事。他整日疯疯癫癫,行踪飘忽不定,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众人也只是听闻过他,至于他到底是谁,长相如何,根本就没有人知晓。”圣女一边赶着马车,一边缓缓说道。
“晋军大将?那不可能吧!他那身板比我都小。再说了,军队里会收一个驼背的残疾人士?”薛定觉得这事多半也只是杜撰。
“嗯,你说得没错。其实他先前并非驼背。而是为了寻死从城楼上跳下,结果人没死,却摔伤了颈椎,自此才驼的背。”圣女解释道。
“啊?寻死?这是什么情况?”薛定越听,越是觉得那老头的身份有趣了。
“具体情况我也知之甚少,仅知晓他当年与朝廷某些大臣不和,后又因某些原因发生了争执。为彰显其忠心耿耿,他最终选择跳楼以死明志。
然而他却大难不死,后来他辞去了军职,便离开了长安。从此改名换姓,藏于市井之中,与世无争…”圣女若有所思地说道。
“不会吧,跳楼?”
薛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真的没想到,那老头竟然有如此浩然正气的一面。如果真是他,那这个义父还真没白认。
“是的,是城里的平民将他抬了回去,最终众人合力把他给救活了。自此,他便离开了长安。”圣女解释道。
“难怪…”
“难怪什么?”圣女有些好奇,问道。
“难怪我总听人说,在华夏四国之中,实力最强的当属晋国。可如今你瞧瞧,这个国家都腐败成什么样子了。
连这样的人才都留不住,那这个国家还有什么希望可言?哪怕它再强大,最终只也会走向灭亡。
很明显,张驼肯定是被人陷害了。因为他只是个武夫,有口难辩,最终只能用他自己的方式去证明自己的清白。”
薛定虽然看的古装剧不多,但岳飞、杨家将这些爱国名将他还是知道的。能力越强的人,往往越会被皇帝忌讳。
正所谓狡兔死走狗烹,皇帝怕他们功高盖主,所以总会找个理由把这些人除掉。
“嗯…所以他肯再次出手,这倒让我觉得有些意外。”圣女缓缓地说道。
“那你说,莫契那王八蛋会不会被他给宰了?”薛定忽然一脸激动地说道。
“这个…我猜他会留他一命!”圣女略加思索,说道。
“为什么?虽然说他炒了那狗皇帝的鱿鱼,但他说到底还是个华夏人。那莫契是谁?他可是羯族的王子,这些老头子不可能不知道的!”薛定猜测道。
“炒…鱿鱼?”
“哦,就是…辞职,卸职之类的!”
“嗯,我懂了…”圣女微微一笑,接着说道。
“具体原因我亦不甚知晓,不过,若他真想捉拿莫契,恐怕那莫契都出不了酒舍的门口。”圣女十分肯定地说道。
“好像也是…哎,那不管他了,我们抓紧回去,尽快离开这里!”
两人边走边聊,马车很快便驶入了郊区的民区,回到了先前那宅子外。然而当他们看到眼前的一幕时,别说薛定,就连圣女都傻眼了。
“不会吧,她们…救了那么多人出来?”薛定满脸的不敢相信。
他们看到,民区的巷子里竟挤满了人,而且都是女人。她们分成两排,就这样顶着落雪,蹲在了巷子两边的墙角下。放眼望去,这没一千也有九百人。
见薛定回来了,柳香拽着罗兰便朝他们冲了过来。那模样就像两只半年不见主人的小狗。
“风姐姐,你回来了!”
柳香扔下一句,头也不回地钻进了马车。
见状,圣女连忙一把拽住了柳香的衣领。
“柳姑娘,公子受伤了,当心!”
“啊?他受伤了?”罗兰和柳香异口同声,惊呼道。
就在这时,薛定拨开车帘,朝着两位美女轻轻地摆了摆手,片刻才缓缓说道:
“小伤而已,没必要大惊小怪的。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公子,她们都是我们从青楼里救出来的女子。”罗兰连忙解释道。
“我知道…我是想问,她们不抓紧逃命去,蹲在这里干什么?”薛定又问道。
见到薛定回来,那些女人就像是被按了启动开关一般,全都慢慢地朝薛定他们这边涌了过来。
“嘻嘻…杨杨,你是不知道,因为我们救了她们,为了报答我们,她们以后都是你的人了!”柳香一脸得意地说道。
“我的人,几个意思?”薛定一惊,瞬间便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了,连忙从马车上挪了下来。
“嘻嘻,就是……以后她们便都是我们的仆人了!我们是不是很厉害!”柳香笑着说道。
“你…我上你早八…”薛定捂着胸口,险些一口老血喷了出去。
“小心!”
见薛定踉跄了一下,圣女连忙跳下车,身手敏捷地把他给扶住了。
就在这时,阿宣和阿姝也朝薛定他们走了过来,而她们持剑还押着六个女子。
众人一看,便都纷纷给她们让开了一条通道。
“大人,她们这几人都是叛徒,竟然与那些官差串通,险些让我们丧命!该如何处置?”
阿宣一脚一个,把这几个女子通通都踹倒在了地上。
“大人,饶命!我们实乃迫不得已而为之。他们以我的家人相要挟,若我不照做,我的家人便一个也活不了。大人,我已知错,求求你放过我吧…”
几个女子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圣女拼命地磕头。
圣女眉头微微一抖,拳头稍稍攥紧,此时她真想把这几个女人都给砍了。要不是她们与莫契里应外合,薛定还不一定会受伤。
不过,这种事情,她现在只会遵从薛定的决择。所以她只是点了点头,随即把目光投到了薛定身上。
“公子,你来处置吧!”圣女轻声说道。
“唉…算了,把她们放了吧!”薛定没有犹豫,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
“啊?放了她们?”两名女随从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嗯,都是可怜之人,没必要再为难她们了!”薛定缓缓地说道。
其实薛定从来也不觉得自己高尚,相反,他是个非常实在的人。要是别人抓了他的家人来要挟他,估计他比这几个女人也好不到哪去。
“可她们…”
两名随从还想说什么,却被圣女瞪了一眼,于是她们都瞬间闭嘴了。
这几个女人有大有小,看着也怪可怜的,反正她们现在也已经对他构不成危险,杀了她们无非就是出一口气罢,并没什么实际的意义。
所以能不杀人,薛定也不想杀人。现在他也只是把她们先扣着,打算等离开了再把她们给放出来。
比起这个,让他更头疼的是这些女人。果然,做好人太难了,每帮别人一次,自己就会惹一身骚。
“柳香,你赶紧让她们离开,爱上哪去上哪去,反正别让她们跟着我。这事你搞不定,以后你也别跟着我了!”薛定冲着柳香没好气地说道。
“啊?为何不让她们跟着我们,人多会更热闹…”柳香挠挠头,一脸的不解。
“我说姑奶奶,这里那么多人,你知道每天要吃掉多少东西,你养得起吗?”薛定被气得拳头都攥得咯吱响。
“呃…养不起!那如何是好,我已经跟她们说了…”柳香恍然大悟,随即又嘟着嘴,一脸的委屈道。
“我哪知道如何是好,祸是你惹的,你自己想办法去!”
薛定忽然觉得头很大。才一晚没盯着,这活祖宗就给他闹出了那么大的幺蛾子。现在他连照顾好自己都不容易,他可不想又带着一群流民去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