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聂双嚅嗫着，嘴巴开合几次，却总是出不了声。
    刚才身上所有尖刺都被他妥帖地收拾起来，现在恢复成以往安静温和的模样，只是手指不安地将一点衣角攥在手里，是他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嗯？” 许青莱挑起一边眉毛，是个耐心等待的姿态。
    似是被许青莱的从容鼓舞，聂双深吸一口气，总算将纠结半天的话说出：“姐姐有什么想问的么？只要你问，我会一五一十，绝不隐瞒半点地告诉你！”
    许青莱眯眯眼，故意逗他：“可是我没什么好问的。”
    聂双琢磨不透许青莱的反应，但是他不想再瞒着许青莱任何事。
    与其等姐姐日后自己去查，倒不如自己先将所有事坦白。
    姐姐和所有他见过的佘村女性都不一样，她是个是非分明的人，更是一位理智，有公正判断力的人，之前是他想岔了，他怎么会觉得姐姐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厌恶他呢。
    更何况，许青莱甚至对他很纵容，印象中除了自己欺瞒姐姐的那次，她从来没对他生过气。
    他明明可以感受到的，为什么那时候会钻牛角尖了呢。
    “或许姐姐了解到他之前的行为和苦衷，会愿意理解他呢？即使他哪里做错了，姐姐说了自己肯定会改的！”
    聂双带着私心想着，坦白一切的决心更加坚定。
    聂双当局者迷，他不知道自己以前为何会钻牛角尖，其实不过是因为他以前从来就没有半点安全感，每天都生活在许青莱知道真相会不要他的恐惧中。
    如今许青莱知道了隐情，不但没有和他一刀两断，还愿意帮他把户口迁出，从此不用活在聂家人虐待的阴影中，他整个人仿佛挣脱了身上所有隐形的枷锁，获得了一次新生，连带着把许多事情想开了。
    一想到自己以后会在许青莱的户口下，他整颗心像浸泡在温度舒适的热水中，软胀得四肢都忍不住轻颤。
    聂双难得地态度坚持，条理清晰地将伍萍为何说他数次勾引，两人又为何差点定亲的前因后果向许青莱道出，只是中途还是害怕许青莱面上出现不认同的神情，语气飘忽得很。
    “......因为这样，我阿妈跟村长敲定了我们的亲事。我不愿嫁她，就偷偷逃出了佘村，然后......” 他试探地瞄了许青莱一眼，像玻璃珠子一样的猫瞳闪过庆幸，亮晶晶的。
    “然后......便遇到了姐姐。” 他双眼晶亮地注视着许青莱，满满的仰慕快要溢出。
    “我知道利用伍萍不对，我不敢否认，......姐姐骂我吧，我以后会改的。” 他小心翼翼地抓住许青莱的指尖，轻轻摇晃着。
    又偷偷撒娇，就吃准她心软，受不了他这一套。
    许青莱没错过聂双的小动作，心里没好气地吐槽几句，将他和伍萍的事轻轻揭过，嘴上却促狭地取笑他：“嫁？你们佘村的风俗可真是别具一格。”
    “这么说，以后你岂不是要喊自己的另一半‘妻主’ 了？”
    虞淇有一段时间疯狂沉迷女尊小说，天天在她耳边‘妻主’ ‘夫郎’ 地念，害她起一身鸡皮疙瘩。
    此时她端详着聂双的模样，此时的他俨然是个阳光帅气的小伙子，她还是难以想象这个过分柔气的称呼会从他口中说出。
    “也，也没有叫‘妻主’了......” 许青莱火热的视线让他脸上控制不住地升腾起热意，感觉整个人都快被点燃，“不过姐，咳咳，要是将来她想我这么叫，也，也可以的。”
    许青莱跟他讨论这种话题，聂双简直羞涩欲死，好险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姐姐”吞进口中，越说声音越低不可闻。
    佘村的男子十六岁就可以定亲了，而他，今年已经十七岁了......
    在他心里，自己早就是姐姐的人了......
    姐姐救他护他，就算把自己整个人都送给姐姐他都远嫌不够。
    只是，听说佘村外的法律规定十八岁才算正式成年，他只能将满腔的爱意压抑在心中，等待时机。
    就只剩半年时间，他能等的！过完年他马上就到十八岁，到时候，他定要将自己所有爱意毫无保留地献给姐姐！
    这么一个人眼神炽热地盯着自己，许青莱根本忽视不了。
    她刻意忽视聂双眼中的热烈, 心里闪过一丝不自在，也没法再继续刚才的话题，绞尽脑汁地想着说点什么缓解一下眼前尴尬的氛围。
    她四下张望着，发现他们已经走到进山口，李叔正在前面等着他们上车。
    “咳咳，以后，你大概率不会再回来了， 要不要趁现在好好跟佘村告个别。” 许青莱望着山里的景色，故作深沉地开口。
    两人正站在佘村进山口的石碑边，聂双就在许青莱身后一步距离的地方，从远处望过去，两人密不可分。
    “......我原本以为自己会对这里没有半点留恋的，但是现在......”
    聂双心里其实并没有半点波澜，佘村对他来说没有半点算的上好的回忆，能离开这里，他只有满心的欢喜。
    但是他不想让姐姐觉得自己是个冷漠的人，好像没有什么人事能在他心里留下痕迹，于是灵机一动，装出一副哀伤落寞的样子，斟酌着开口：“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着佘村的一草一木，我心里有点不太好受......”
    “或许，这里确实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地方吧。”他的眼角余光一直在偷偷关注着许青莱，脸上却维持着怏怏不乐的神色，语气也压得低沉晦涩。
    果然，许青莱很快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
    聂双低着头，掩饰住嘴角不小心上扬的弧度，看着还是个忧郁的姿态：“姐姐，我很难受，难道这些都是我应受的么......”
    他戴上一副泫然欲泣的面具，期待着他的鱼儿上钩。
    “姐姐，......可以再抱抱我么？”
    他一步步撒下鱼饵，耐心地等待那条他唯一想要的鱼儿过来觅食。
    “......算了, 是我太贪心了。”
    他静静地等待，一秒，两秒，三秒......
    温柔的拥抱并没有到来，反而是头顶传来一点重量。
    ——是许青莱摸了摸他的头。
    许青莱总是对聂双的情绪变化很敏感的，这半点都不隐藏的低落情绪她怎么可能没发现。
    她想像以前一样，把他抱进怀里结实地揉搓一顿，再亲亲他的脸颊，安慰他还有她会一直陪着他的。
    聂双喜欢这样，她很肯定，只要进行这番操作，人肯定就能被她哄得服服帖帖的。
    许青莱手都抬起来了，聂双剪短的头发顿时像盆冷水一样将她泼醒。
    天啊！她到底在想什么！
    聂双是男生啊！怎么会需要这种对待小女孩的安慰！
    像有个洪钟在她耳边敲响一般，许青莱神色陡然清醒，暗暗提醒自己男女有别，要注意分寸。
    她只是摸了摸聂双的头，鼓励他，又陪他站了会儿，才回到车上等他整理好心情。
    聂双呆滞地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半晌才抚着头顶上残留的温度，瞪大了双眼。
    怎么会这样？他的算盘全都落空了！
    聂双不甘心地咬牙，唯一的观众都离开了，他还有什么演忧郁的必要！
    他很快追着许青莱回到车上，心情还是郁闷得要死，死活想不明白究竟出了什么差错，姐姐怎么不肯抱他了！
    返回榕城的车内悄无声息，聂双几次想开口向许青莱搭话还是找不到话题。
    来日方长，他只好望着车窗外倒退的景色悄悄叹气。
    此时，这个可怜的孩子还不知道，以后这种让他无能为力日子还会很长很长.....
    回到华琅庭的当天夜晚，许青莱将聂双支开，独自一人进了书房。
    “瑜姐。”
    许青莱不在聂双面前时气质总是冰冷的，或者说这才是大部分时间下她的状态。
    电话对面的江瑜听到她这稍显冷淡的语气，心里咯噔一下：“怎么，涛子没替你把事情处理好？”
    许青莱要是不满意，到时候遭殃的就是江瑾那个麻烦精了，还得她帮忙扫尾，啧。
    “涛子办事挺妥当的，找你是有另外一件事。”许青莱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似乎让江瑜误会了，解释道，“向你借个人，算我欠你个人情。”
    “你直说就是了，动了你的人是新金江理亏。”江瑜没有半点犹豫。
    “那好，我不跟你客气，把你新金江的头牌借我，报酬好说。”
    江瑜一时纳闷：“你借个女的做什么？”
    “不，我要那个男的。瑜姐肯割爱吧？”
    江瑜虽然不清楚许青莱想干嘛，总归还是欠人手短，叫她定个交人时间。
    两人谈好时间后各自将通话挂断，双双松了口气。
    江瑜是庆幸，把人借了得罪许青莱这事便算了了，省的夜长梦多；而许青莱则是兴奋。
    聂家......
    她可没忘了那群人对聂双做过什么，教训也不是在嘴上说说而已。
    呵，先让你们再快活一阵吧。以后，可就全是苦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