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珠躲上楼，眼见丁淑兰谈兴又要起来，叶柔赶紧拦住她，笑着道：“丁阿姨，我今天来还有些事情想要麻烦您。”
    丁淑兰表情立刻正经了不少，“叶医生，您说。”
    叶柔：“我母亲去世的早，我想多知道些关于我母亲的事情，听说当初照顾我母亲的阿姨和您家阿姨是同乡，我想问问您家阿姨，关于我母亲的事情。”
    丁淑兰摇头道：“我家阿姨上个月就走了。”
    叶柔怔然，刚找到的线索就要这么断了吗？
    见她伤心，丁淑兰为了女儿的事情也要笼络住叶柔，格外热心道：“叶医生，您想知道什么，兴许我会知道。”
    她这人好奇心重，经常拉着人聊个没完，家里阿姨和她相处最多，什么事都和她说过。
    叶柔是想从当年照顾郑莉莉的阿姨口中，问出田子慧忽然针对郑莉莉的原因。
    面对丁淑兰，她没有说的很直白，只是问道：“丁姨，您知道那个阿姨为什么会辞职吗？我听说她是我父亲请回来专门照顾我母亲的。”
    丁淑兰左右看了看，忽然压低声音道：“那个阿姨姓赵，和我们家的阿姨是同乡，她是自己辞职的，对外说是家里出事了，但我家阿姨知道她家情况，她儿子忽然得了一大笔钱，就把他老娘接回去了。”
    一大笔钱？
    叶柔想起方寻英跟她说过，当初纪雁便是给了掏粪工一大笔钱。
    她问道：“赵阿姨儿子不会是掏粪工吧？”
    “对，就是掏粪工。”丁淑兰表情忽然变得为难，吞吞吐吐不往下说了。
    叶柔知道她在顾忌什么，“丁姨您说吧，关于我母亲当年得事情，我都想知道。”
    丁淑兰连忙道：“叶医生，当年得事情我也不知道全貌，大多都是从我家阿姨那里听来的，可跟我没关系。”
    “我知道，您说吧。”
    丁淑兰见她坚持想听，只得继续道：“当年的事情说起来其实也不复杂，赵阿姨在梁家帮工，照顾老太太和你母亲，她儿子常龙，按我们的话说其实就是个地痞流氓，经常来找赵阿姨要钱，好几次被人看见，常龙要不到钱就动手打他妈，总之，那就是个畜生。”
    “突然有段时间，常龙在军区当起了掏粪工，可以自由进出军区后，常常往梁家跑，还有人，还有人……”
    丁淑兰吞吞吐吐，有些为难。
    叶柔温声道：“丁姨，您说吧。”
    “还有人看见他经常和你母亲说话，再加上当时梁司令不在军区，说闲话的就多了，之后赵阿姨突然辞职。我家阿姨当时觉得奇怪，特意去问了。打听出说有个女人给了常龙一大笔钱。大家都猜那女人是你母亲，那件事发生后，更是坐实了这个谣言，常龙也对外说是你母亲给他钱，勾引他这么干的。”
    叶柔虽还是笑着，但笑意不达眼底。
    常龙。
    她轻声问道：“丁姨，能给我地址吗？”
    谁的地址不言而喻。
    丁淑兰不赞同道：“叶医生，你可别冲动，我家阿姨说过，那常龙脾气暴经常打老婆，再加上手里有钱，这些年前前后后娶了三个老婆，给他生了四个儿子，二十年过去，他家儿子最小的也十五岁了，你真去找他计较当年的事情，一没证据，二你一个柔柔弱弱的小丫头，去了那老流氓的地盘也不安全啊，俗话说得好，强龙压不住地头蛇。”
    叶柔笑道：“丁姨您放心，我不会冲动。”
    她顿了一下，忽然道：“丁姨，当年，我奶奶对我母亲态度怎么样？”
    丁淑兰微微拧眉，思考片刻后道：“当初你奶奶虽然不赞同你母亲嫁给梁司令，但等梁司令把人接进军区后，你奶奶其实也没有说过什么了。”
    她话音一转，似是也有几分不解道：
    “但后来，你奶奶不知怎么回事，又突然看你母亲不顺眼了，不准她出门，在家里也是各种刁难她，我就住在隔壁，常听那老太太吼你妈，每次都把我吓一跳。”
    叶柔追问，“突然转变了对我妈的态度？”
    丁淑兰语气也带着不解：“对啊，我也奇怪呢。老太太对外一向很和善，她在军区很受欢迎的，军区里的老头老太太们和她关系最好，都喜欢找她聊天，突然就变了脸，吼起人，比我婆婆还凶。”
    叶柔忽然问道：“丁姨，老太太是什么时候，对我妈态度转变的，是在常龙当上掏粪工前还是后？”
    丁淑兰认真想了想，笃定道：“是在那之前。”
    叶柔一瞬间，想清楚了当年所有事情发生的先后顺序。
    郑莉莉被梁玉山接进军区后，赵阿姨也同时被梁玉山请来照顾郑莉莉。
    当时田子慧虽然对郑莉莉反感，但拗不过儿子，再加上郑莉莉怀有身孕，她并没有针对郑莉莉，只是忽视她，当她不存在。
    直到郑莉莉偶然间发现了田子慧的秘密。
    田子慧忽然转变了态度，对怀孕的郑莉莉禁足、监视，防止她出去乱说。
    但这些还不够，她仍然不放心，所以盯上了经常来要钱的常龙。
    她给常龙找了挑粪工的工作，大开方便之门，让常龙自由进出梁家，故意让别人撞见常龙和郑莉莉说话，然后将流言散播出去，彻底毁掉郑莉莉在军区的名声。
    这时候，即便郑莉莉出去乱说，也不会有人信她。
    因为田子慧在军区名声很好，颇受欢迎，即便是丁淑兰，时隔这么多年，对田子慧的第一个评价都是和善，可以想象她当年在军区人缘有多好。
    而郑莉莉住进军区前，大家对她的评价和猜想就很差，住进军区后，妩媚艳丽的长相更是坐实了这个印象。
    后在田子慧刻意宣传下，郑莉莉耐不住寂寞，勾引了常龙的消息不胫而走，郑莉莉形象更差。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郑莉莉将她知道的田子慧秘密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她，没准还会认为她是在污蔑田子慧。
    郑莉莉为了保护肚子里的孩子，只好按住不发，满心等着梁玉山回来。
    田子慧知道了她的打算，决定在梁玉山回军区前将郑莉莉赶走。
    而这时纪雁刚好送上门。
    纪雁在田子慧暗示下，注意到了常龙，拿了一大笔钱找上常龙，让他坐实和郑莉莉的关系。
    之后一切发生的事情，顺水推舟，全部都在田子慧计划之内。
    叶柔知晓了这一切后，和丁淑兰闲聊几句，起身告辞。
    丁淑兰将她送到门口，忽然出声安慰叶柔道：
    “叶医生，你母亲当年做了错事，但和你没关系，你不要太伤心，当年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叶柔停下脚步，微微侧头，轻声道：“和我有关系，因为那件事发生时，我就在我母亲肚子里，刚刚满两个月。”
    丁淑兰瞳孔骤缩。
    郑莉莉当年怀孕了！
    那她怎么可能勾引常龙！
    这个想法如雷击，轰的丁淑兰脑中一片空白。
    一瞬间，毛骨悚然，寒毛耸立。
    她呆呆立在原地，目送叶柔离开，依稀间，她又看见了当年的郑莉莉，那个美的让所有人自惭形秽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