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姜愈。
如前文所述，我是个植物人。
不过神奇的是，我除了动不了、看不见之外，其余的感官却并未消失...
我甚至还在生长。
我是清醒着的。
我能听见。
但我很痛苦，因为我不想听见！
「为什么不让我去死？！为什么不让我死在那座恶心的废楼里...」
「为什么要让我这样清醒又堕落的活着。」
我甚至连抬起手去堵住耳朵都做不到！
我只能听着那些恶心又虚伪的人在我的四周一会儿惺惺作态，假面慈悲！
「明明姜家已经对外宣布了我的死讯，为什么不让我直接去死？！」
「非要让我这么耻辱的苟延残喘吗...」
我想死。
「为什么要我这样子不人不鬼的活着...」
让我死吧。
如今的我，脑子里最印象深刻的记忆便是废楼的那晚...
那群一身恶臭、恶心又肮脏的人，无数双在身上游走的脏手，那群人不怀好意的淫笑...
那几个小时，于我而言，就如同永堕地狱般，成为如今死死困住我的梦魇...
好疼，好恶心。
那时候的我，恐怕是世界上最肮脏的人了吧。
……
那个长的和我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叫江袭，是我的表哥，也是我没成为植物人之前的未婚夫。
当他找到我时，我浑身上下都是惨不忍睹的痕迹和不堪的恶臭黏腻...
我脏死了。
我蜷缩在满是灰尘泥泞地上，已然神志不清，腥膻的味道充斥着我的口鼻，令我作呕。
太恶心了。
而那样恶心肮脏的我却被那么多人看着，我当时就恨不得直接死掉……
我疯了一样的遮挡自己，但全身如同骨碎般的疼痛却让我动不了分毫，亦或者我是如今再怎么遮挡也洗不掉肮脏的事实……
太狼狈了。
「为什么总是这样的狼狈...」
我看着人群外那个明明和我长着一样面容但却与我不堪人生截然不同的人，自惭形秽。
江袭拥有着健康的身体，爱他的buff...光这两样都已经足够我艳羡的。
甚至就连整个江氏也对他寄予厚望。
反观我，天生残缺的身体，千疮百孔、如定时炸弹般的心脏，
还有视我如无物的父亲，将我当做套住父亲工具的母亲...
而姜氏也只把我当做一个活不过成年，可有可无的棋子。
就连姜家的掌权人，我的外公，也只将我当做与江家联姻的工具。
从小对我说的最多的话便是 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争取活过成年，与江袭成婚...
可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我到底愿不愿意...
甚至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我会喜欢江袭...
可我不喜欢他。
我甚至有些嫉妒他...
讨厌他...
明明拥有着相同的面容，但我们两人就像是两个极端般...
他立于人前，我隐于人后。
他像光，我像影。
我好像活该沦为江袭的陪衬，甚至到后来所有人提到我都是‘江家少爷那个短命的未婚妻’！
真是不甘心啊。
……
在一系列超负荷的精神压力下，我的大脑一时承受不住，直接宕机。
然后，我就成了植物人。
我便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
江楼今给我找了个‘老婆’？！
我‘结婚’了。
听着耳边嘈杂了好几天的声音，我大致也听出来了这所谓的‘结婚’是我父亲威胁别人，耍了些手段才让对面嫁过来的...
而这件事居然还有我的推波助澜？！
听着他们说的话，我也想起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好像是我变成植物人前，江袭指了个人问我是不是凶手...
好像叫什么谢来着？！
我没听清，也记不清自己究竟有没有指控...
毕竟那时候的我已经精神崩溃了。
「罢了，我都成植物人了，管不了...」
……
之前便有契约新娘‘冲喜’一说。
于是，我的外公，姜家的掌权人大手一挥，将我的病房直接弄成了新房！
还要‘新娘’陪我睡！
「真搞不懂，我都成植物人了，让人陪着我躺一张床是能让我吸活气‘活’过来似的...」
……
到了‘新婚’那天，圣海医院出现了极荒唐的一幕。
一堆人吹吹打打的抬着个‘新娘打扮’的人来到了圣海医院顶楼病房...
一路上，逢人便发喜糖红包‘沾喜气’...
明明是如此荒诞的事情，但在场的人似乎除了‘新娘’的家人外，所有人都很开心，全送上了‘祝福’...
新娘家里来送亲的是‘新娘’的外公，我见过这人，他是沈家的家主，沈风。
‘新娘’是沈化的孙子，沈家的小少爷，叫沈照。
不过外公不是和沈化有仇吗？如今倒是阴差阳错的成为了‘亲家’真是荒诞...
也难怪来送亲的是沈家主而不是沈化了。
……
替我和‘新娘’‘拜天地’的，是江袭。
毕竟我们两人长的几乎一模一样，江岱叔叔直接将人借了过来，给我替身。
真是没想到有一天江袭居然会沦落到做我的替身...
虽然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好歹他江袭也算是做了回我的替身，
我们抵平了。
……
‘新娘’不怎么爱说话。
我耳边都是熟悉且嘈乱的声音，但至始至终，我都没有听见那个‘新娘’开口……
「他是哑巴？」
我很疑惑，可惜我看不见，只能靠听靠摸...
而如今‘新娘’不说话，也不靠近我，我对他的认知依旧是一片空白。
我还挺好奇他的，我的‘新娘’。
听说这是要陪着我过接下来八年的人...
陪一个植物人八年，真好奇，他会不会变得和那些人一样...
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
他，会虐待我吗...
会，讨厌我吗...
「我想，他大概是讨厌我的。」
毕竟若不是我的父亲威胁他，他不可能、也不至于要陪着一个植物人八年...
「‘新娘’如今的情况不就像极了当年被婚约捆绑的自己吗...」
想来，就算他不会像恨自己的父亲一样恨自己，也会像自己当初厌恶江袭一样，讨厌自己吧……
「真可惜，第一次结婚，新娘不爱自己...」
不过，还是希望他是个好人吧。
……
我的‘新娘’是个话唠...
是我多虑了，他嫁给我非但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
甚至还隐隐地在他的身上看见了种超脱正常人的‘心大’？！
毕竟谁家‘新娘’新婚夜拉着植物人老公看动画片啊？！
「他，脑回路看起来确实有些不大正常……」
这就是，要陪伴我八年的‘契约新娘’吗...
「算了，至少没虐待我...」
知足常乐，就算是个‘傻子’我也认了。
……
看完动画片后，他打了个哈欠，顺手又点开了一部动画片，将我安置好后，便下了床，不知道去哪里...
我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
「可能是因为 他是自己成为植物人后 第一个给自己看片的人吧...」
耳边动画片的声音愈发的让我心绪混乱...
有些烦。
直到浴室的水声响起……
他去洗澡了...
他没走。
我心中竟然莫名其妙的松了一大口气，甚至隐隐有些欣喜...
「难道是这两年太久没人陪了，怎么一股子‘孤寡’的味道？！」
我正在心中唾弃自己，结果下一瞬脚步声陡然靠近床边！
下一刻，我被抱起来了？！
「他他他，他抱我做什么...」
抱着我的怀抱有些微凉，看来那人应当是刚洗完澡，上身甚至微微的渗着水珠...
「身上还挺软的」
被他抱着，不硌。
脑子里突然冒出来这个想法，让我大脑整个一宕机...
我是疯了吗...
他头发还挺长，抱着我走的时候，发丝在我脸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
有些痒。
……
「他真的是个男孩子吗...」
不过话说回来，这两年我头发也长的很长...
那他是吧。
……
他抱我进了浴室。
他要给我洗澡？！
他开口了。
说了我们俩‘结婚’（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
「给你洗澡，不同意就吱个声...」
「……」
「看来你没意见……」
...
我是植物人...
就算想说话也说不了吧……
...
声音还挺好听。
就是说话有点不顾我‘死活’...
……
下一瞬，我感觉到身上一双手正慢慢的解我的衬衫扣子...
我有些难堪。
我讨厌赤身裸体的暴露在人的眼下。
我害怕他看见我那畸形的恶心身体...
我怕他，嫌弃我。
……
某些噩梦般的声音再次在我的脑海中响起...
「不男不女！好恶心...」
「人女夭！」
……
我不是。
...
从小，我父亲就告诉我，我和别的男孩子不一样...
那是我的秘密。
我不能让别人发现这个秘密。
……
我是个双★。
这是一种‘万分之一’的概率，才可能产生的意外。
而我很不幸成为了这‘万分之一’人中的意外。
与同样‘万分之一’的概率才会产生的无性人不同...
作为双★，我们并不能像他们一样，在日常生活中可以隐藏特征，伪装成普通人...
我们从一出生就会被发现，从此成为普通人中‘不同’的存在。
哪怕再掩盖，也总会被人发现端倪...
……
因为这个原因，我的母亲一直认为我是个怪物。
在我出生的时候便要医生秘密的处理掉我...
但我的父亲却并不怎么在意我‘畸形的身体’。
甚至还很严肃的警告了母亲，不允许她私自处置掉我...
但生出了我这种‘畸形’的耻辱，在场的姜家人一致认为应该将我溺毙于襁褓...
见此，为了让我的外公、母亲以及知情的姜家人‘闭嘴’...
我的父亲请来了江家当时的家主，我的‘爷爷’江夜，定下了我与江袭的婚约...
作为能够延续两家‘盟约’的我，姜家总算是默认了我的存在。
我活了下来。
……
但就连我自己，都很讨厌自己这副‘畸形’的身体。
据医生说，我的体内多了一套完整的生殖系统，这意味着...
我会怀孕。
「呕，我才不要怀孕...」
太恶心了。
...
可能是我潜意识里的抗拒，我的全身都开始发烫...
不消一会，我感觉我整个人都快‘熟’了。
...
「嗯？怎么脸上突然这么红...」
「你害羞了？」
那人语气里不自觉染上了些惊讶，甚至还伸手在我的脸上摸了摸...
「好烫...」
那人忽的没来由的轻笑一声，用着漫不经心的玩味语气，说出了句令我羞愤到几乎再也不想见到这人的话！
他说：
「老公，你好纯情啊...」
老，老公？！
他，他怎么，怎么可以，这，这么叫我...
他说话难道没有羞耻心的吗...
真是，真是...
可恶！
他都不羞耻，我羞耻什么？！
更何况，我是他‘老公’，他才是‘老婆’！
我好像，也不亏？！
被叫老公，总比被叫‘老婆’好...
……
这边我刚做完心理建设，那边又开口了...
我那个毫无羞耻心的‘老婆’居然委屈巴巴的控诉我？！
「老公～」
「我们都结婚了，以后要在一块过八年的...」
「你要实在嫌弃我，不想让我给你洗澡...」
「那你就争取早点醒，这样子，你爹就可以让我俩‘离婚’了...」
「你爹说了，只要你醒了，我就可以滚了...」
「这样，你也可以自己洗澡了...」
……
说到这，那原本还可怜兮兮的人语气陡然一转，故意在我耳边吹气道：
「老公，你醒一醒啊～」
我都快要被这个毫无羞耻与边界感的人给气死了！
「一口一个‘老公’‘老公’的叫着，他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真是个‘心大’的人...
……
良久，那人似乎也玩够了。
「我闭着眼的...」
说着，像是为了证明般，
那人抓起我的手，去摸他眼睛。
眼睛有些不安分的在眼皮下动着，可能是因为陌生人的触碰，那人的睫毛在我的手心处颤啊颤...
我手心有些酥麻。
虽然看不见，但他的眼睛应当是好看的。
因为摸起来好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