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聚顶,项云全身上下都被月光包裹,皓月如镜也似玄冰,引出了项云体内的杀气,肃杀之意将将身旁的几株苍天大树冻结,树叶落下,白雾茫茫,夹带着阴寒之气,碰触地面的一刻,竟然如琉璃般碎裂四散。这些阴寒之气慢慢凝聚,墨非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项云,只见这些肃杀之意在柔和月华的调和下竟也便得似水般滑润,形态万千,最后自天灵盖而入,完全被项云吸收,进入体内的真气并未四散而逃,而是经由周身经脉而动,川流不息,全部汇集到了项云的足部,真气包裹双足,好似项云足下生出了祥云一般,他也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的项云微微一笑,看着墨非说道:“墨兄,这落雪风回也当真玄妙无双,此刻觉得身轻如燕,仿佛可以肆意调动体内真气境界杀意为己用,足下生风,或许真能御风而行,踏河渡川如履平地啊。”墨非吃惊的点点头,良久之后才说道:“项公子真是奇才,短短八个时辰,就将落雪风回练到极致,想必这第二关抬足可渡了。”项云听的真切,心中大呼不好,重复道:“什么,八个时辰,那不就剩下不到两个时辰了,再拖延不得。”说完,项云立刻走到河边,轻蔑的看了一眼河中的浮木和准备随时落下的木桩,运起真气凝聚杀意,脚下又生出了白雾,如祥云一般,提起一口真气,一跃,跳上了河中晃动的浮木。
跳上浮木的一刹那,头领的木桩立刻砸落,项云不敢过多停留,身影晃动,迅疾如雷的木桩,只能微微触碰到项云留下的虚影,就连衣摆都无法沾到。项云感觉自己此时已经如玄雷般迅捷,时间紧迫,头顶不停砸落的木桩已经无法形成任何的威胁,瞬间闪身到了第二快浮木上,由于水流湍急,浮木晃动的更加剧烈,根本没有时间让他停下呼吸,只能立刻跳起,接住落下的木桩,换了一口气,此时已经是第二吸了。如此这般,项云利用跃起的空档和木桩的助力,七吸之后,已经通过了大半,眼前只剩下三块浮木,还有三吸,项云已经胜券在握。
当项云打算平稳的到达对岸的时候,脚步落下,足下的倒数第三块浮木竟然没有浮起,在自己触碰的瞬间,直接沉入了河中,项云无法借力,身体也向河中沉去。岸边的墨非大喊道:“项公子小心,杀意成冰。”这一喊提醒了失去重心的项云,他立刻强运真气,在脚下凝聚杀意,冰封了河水,好在河水刚没过脚腕,全力拔出身体,通过了这块浮木,然后如法炮制,又通过了一块,不过由于调用真气,项云只剩下了最后一吸,而眼前也只剩下最后一块浮木,但是那块浮木有些不寻常,因为没有任何晃动,即便水流如何击打,浮木都丝毫不在意,静静的浮在水中。因为刚才发生的危险,项云觉得绝对不会那么简单,在踏出最后一步的时候,他留了心眼,并未将凝聚的真气连同杀意完全包裹足下,而是留了一些,在未踏出的那只脚上,防止有其他什么发生。果然,当项云脚落在浮木的瞬间,浮木立刻沉下,这早就在项云的预料之内,他在脚下凝结真气,打算化冰借力,谁知非但无用,反而下沉的更快了,河水已经漫过了膝盖,他还有最后一只为落下的脚,白雾开始凝聚成型。岸上的墨非大喊:“踏雪无痕,百转风回。”项云心领神会,他知道这是轻功落雪风回的至高境界,可以用自身真气凝结化雪,引寒风聚散,借风回之力一跃九霄之上,也就是御风而行了。现在没有别的办法,项云只能以留存的真气一搏,还未落下的那只脚下突然生出了了几瓣雪花,凝结的瞬间,真气以雪花为核,招来周围寒风,寒风又被真气导引,无法散去,只能在项云脚下来回冲击,最后形成暖流,融化了为核的雪瓣,脚下仿佛有只无形的大手一般,推起了迅速落下的身体。项云大喜,喊了一句:“果然有用。”借着微弱的上升之势,全力抽出了落入水中的脚,身体提起,御风跳到了对岸,落下之后,心有余悸的喘着粗气。
看到项云已经过到了对岸,墨非微微的一笑,一跃而起,徒手抓住吊起木桩的藤绳,很快便也到了对岸,飘逸的落在了项云身旁,墨黑的衣角才微微落下。项云看得是目瞪口呆,问道:“墨兄,原来还能这样渡河啊,早些告诉我呀,也不至于那样惊心动魄啊。”墨非摇摇头,说道:“项公子,边走边说,时间紧迫。”项云跟上墨非的脚步,绕过前方的巨石,二人走在小道上,墨非叹了口气,说道:“项公子,并非我想借藤蔓渡河,只是我无法渡河,或许是因为无人能够举起三千斤铜鼎吧,我们一直认为这后两关却是一样的,今日才见到了不同。项公子,你可曾听说过沉木和弱水。”项云听后,一脸迷茫的摇摇头。看着项云,墨非继续说道:“刚才的最后三块浮木是不同的,铁树树干似铁,坚硬无比,做成刀剑,亦可切金断玉,但是十分沉重,即使与铁石相比,也是不遑多让的,而最后三块浮木,就是用铁树制作的沉木,看似漂浮于水上,却无丝毫浮力,若脚踩下,立刻会沉入河底。最后的一块更难,师父竟用弱水浸泡包裹,弱水本身没有丝毫浮力,即使你凝结成冰,踩踏上去,一样会沉入河底,无法支撑跳出河川,还好项公子修成了踏雪无痕,百转风回,能够凭空而七人,御风而行,这次能够过关,佩服啊。”听墨非这么说,项云觉得这第三关也不会那么容易,打算打听一些,也好早做准备。墨非看出了项云的心思,笑着说:“原本我们是不能告诉每关的情形的,只是师父并未将弱水和浮木的事情告诉我,那就是说我即使告诉你我知道的,也并未透露真实情况。这第三关考究的是武力,想必项公子会很高兴吧。”听说是考武力,项云自然十分开心,只是经过刚才的惊险,也不敢轻敌。墨非笑着继续说道:“项公子也无需紧张,这第三关的对手是十六个木人桩,全部是铁树制作,不惧刀斧,也无需击倒它们,只需要穿过四象阵法,走出大门即可。”项云沉默了,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木人自然无妨,只是我从未修习过阵法啊。”墨非笑着说道:“阵法不过就是摆放方位而已,并不会困住你,倘若时间用尽,木人自然退去,你也能离开,也就是说,能够击退木人,穿过大门就算过关,若是懂得阵法,不过就是更加容易一些,但还是需要击退木人的。”这么解释下来,项云也算稍稍安心了些,毕竟若论武力,自己至少到目前,还未遇到敌手。
跟随墨非一路前行,项云来到了一处昏暗的大殿,那里虽然草木繁盛,怪石嶙峋,一看就是清幽僻静之所,但很明显长期无人打理。墨非似乎能够看穿项云所想,立刻解释道:“这里就是第三关的试炼之地,大争之时,我们墨雪流殇为了能让弟子立足于天下,也曾是尚武的,这里也是门下弟子出山之前最后的试炼之地,自从大成武帝一统天下,门下弟子也死伤殆尽,这里慢慢也就荒废了,虽然荒废,但大殿之中的木人却没有生锈,项公子切莫大意。”这一点无需墨非提醒,虽然没有血腥气,但是大殿之中散出的肃杀之气,却是连厚重的大门也无法阻隔的。项云看向身旁的墨非,感激的点点头,谨慎的朝大门走去,突然,面前厚重的大门打开,积攒多年的灰尘倾泻而下。
大殿昏暗,伸手不见五指,突然一束寒光从大殿内射出,项云面色一凛,但未做躲闪,寒光正正落在项云面前,是一把长枪,借着射出的寒光,项云看到大殿之内的森森人影,何止十六之数,立于他侧后的墨非也隐约看到,面色大变,说道:“项公子小心,这一关果然被师父改了,不是四象而是八卦,内部的木人数量应合八卦阵六十四之数,你面前的长枪正是破阵需要的兵刃。”项云仰天大笑道:“我正是用枪的,赐我这长枪正合适,长枪在手,区区六十四木人又有何惧,千军万马在我眼前也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说完,项云携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抓起身前的长枪,纵身跃入了漆黑的大殿,随即大门重重的关闭,墨非只能在殿外等候,希望项云能够破阵而出。
进入大殿,项云盯着眼前无数的木人,看它们都毫无反应,而大殿的出口就在最后一排木人的身后,上面用小篆写着墨殇二字。项云此时无心去品鉴这些,只想尽快冲出大殿,正好此时木人未动,项云凝神屏气,调动体内真气凝聚大殿之中的肃杀之意,竟似铠甲一般,阴寒的肃杀之气将项云包裹起来,他大喝一声疾,身形似闪电一般击出,脚下运有真气,身形飞快就穿过了一排排的木人,已经飞过了中心,此时木人开始转动,身前的几十个木人围了过来,手持的刀枪剑戟齐齐朝项云挥来,但他丝毫不惧,利用脚下早已运出的落雪风回,此时的项云足下生烟,迅疾更胜之前,但那些木人仿佛早已料到一般,有几个停下攻击,突然暴起,拦在了项云的面前,封死了所有能够通行的道路。踏雪无痕,百转风回,果然是玄妙无双,项云身形莫测,拦他的木人只能触碰到留下的虚影,项云则是左右闪躲,利用迅捷漂移是身法,吸引木人,自己则看准木人移动的空隙,闪出空档,继续前进,已经穿过了最后几个木人的阻拦,出口就在眼前,项云大喜,心想竟会如此轻松。突然出口之上的墨殇二字变得殷红,仿佛在滴血一般,“血落墨梅霜满地,残阳殇没赤锋尽。”在墨殇二字之下的大门两侧隐隐出现了这两行小字,应该说的是墨门弟子死伤殆尽,门中殇没。虽然项云心存伤感之意,但却无心品味其中的没落与伤痛。距离出口只有不到三丈,或许一吸之后,项云就能破关而出,此时身后的十多个木人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掷出手中各种兵刃,这些兵刃迅速拼组在了一起,好似一个个盾牌一般,拦住了项云一切的出路。项云绝不可能接受失败,抬起手中长枪,自己飞速旋转,以枪锋为刃,项云与手中长枪融为一体,变成一道无坚不摧的卷风,重重的击打在了面前的盾牌之上。没有发出重重的轰鸣声,项云觉得自己好似打在了水中一般,无论如何用力,都会被眼前无形的屏障卸去,如何努力也无法突破,正在他思考要如何应对的时候,被卸去的力量突然凝聚在一点,朝他重重的反馈了过来,此时的项云,全力一击过后,无力相抗,被这股力量推得倒飞了出去,还好在倒飞的时候,项云利用源源不断的杀意凝冰,挡在了自己身后,才不至于完全飞出,但还是落在了中心,阻挡在面前的木人也已经退去,好像从未移动过一般。
项云盯着这些木人,明白了一切,这些木人能够反馈自己的攻击于自身,也就是说力气越大,受到的推力也就越大,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明白,自己也没有多少再尝试的机会了,准确来说下一次攻击是最后的机会,若是不成,一切努力也就白费。
项云闭上眼睛,思考刚才遇到的一切,木人的行动并无规律,一切都为了阻挡他前进,就算是用落雪风回制造无数虚影,也会被木人掷出的武器阻拦,况且自己不通阵法,无法使用什么相生相克的手段,只有速度这一条路了,只有比木人更快才行。
刚才失败的场景在项云眼前重现,他想到了最后的办法,打算拼尽全力一试。
如同上一次一般,木人掷出的武器组拼成盾,拦在了项云面前,但他未像刚才那样,而是学着木人的样子,掷出了手中的长枪,长枪破空击出,夹杂着罡风玄雷寒冰和杀意,只要是项云能够驱使的力量,全都毫无保留的汇聚在枪锋之上,接触盾牌的一刹那,罡风之力全力推开盾牌,寒冰之力冻结了一切,尽量使空隙能多留存半刻,杀意则是全力推动长枪前进了半寸,即便挤压变形也未退却,剩下的玄雷之力击打在木人的盾牌上,好似触手一般,牢牢的抓住了盾牌,就在这仿佛停滞的空间,项云一跃而起,轻踏在了枪杆上,跃过了面前盾牌的阻隔。也许是玄雷之力的拉扯,让盾牌迟疑了半刻,未能及时出现在项云头顶,等再次阻隔的时候,也只是拦住了项云的半片衣襟而已。
落地之后,项云缓了口气,推开面前的木门,刚才的千钧一发电光火石,只在他的微微一笑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