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花忍冬睡到天大亮才起,骑上她的自行车回到桃花湾大队时快十一点了。
花忍冬打算先去周家看看,顺便吃个饭,也免得总不去家里让周家人多想。
路过大队部,昨天剥花生那些知青还在,只是手上剥的换成了黄豆。
分组还是昨天的分组,和夏宇一组的女知青,黑黑的脸上都是绝望,看到花忍冬骑车过来,竟投给花忍冬一个同情的目光。
花忍冬也不晓得自己哪里就要被她同情了,要论惨,还是一个人要干差不多两个人活的她更惨一些才是。
和夏宇四目相对时,夏宇眼里闪着光,女知青眼里的同情又多了几分,花忍冬唇角不由向上弯起,似乎明白她的同情因何而来了。
这是觉得自己被一个吃闲饭的男知青给赖上了?
周来福从大队部出来,看到花忍冬朝她挥手,花忍冬将车骑了过去,“二舅,啥时候回来的?”
周来福道:“昨天在医院待了半天,看没啥大事儿,下晌就回了。”
“啊?尚知青伤的不重?”
周来福叹气:“要不怎么说祸害遗千年?脑袋流了那么多血,缝了十好几针,竟啥事儿都没有?”
听说尚怀宇没啥事,花忍冬也失望,看来等他好一好,还得再收拾一顿。
刚好下工铃响了,和夏宇一组的女知青扔下手里的黄豆,招呼都没打一个就走,夏宇则慢慢地起身,对花忍冬比了个手势,像是在问她要不要回知青点吃饭?
花忍冬摇了摇头,周来福没看到俩人的眉眼官司,推着花忍冬道:“刚好到饭点儿了,和二舅回家吃去。”
花忍冬点头,“要不我也想过去,正好和二舅一起。”
周来福对大队部里喊:“小项,我回家吃饭去了,你要是出去就把门锁一下。”
“大队长去吧,我还有个报告要写,哪也不去。”里面项明辉答应的挺痛快。
想到那天尚怀宇受伤,他这个卫生员连止血都不会,还把自己吐成那孙子样,花忍冬对他的医术产生怀疑。
让这样一个三脚猫的给村里人看病,会不会小病给治成大病,大病直接给治没了?
不过这事也用不着她操心,估计村里人心里也有数,真得了什么大病,有钱的也会往市里医院送,实在没钱的,让他给治治,也就是图个心里安慰。
快到周家时,斜刺里冲出个瘦猴似的男人,跪在地上一把抱住周来福的大腿,“大队长,救命啊,那老娘们要打死我了,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周来福甩了两下没甩开,倒是把男人拖着在地上蹭出两道印子。
周来福脸红脖子粗地道:“周守家,你看看这像什么样子?赶紧松开,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周守家不但没松开,反倒是抱得更紧了,脸贴着周来福的大腿就嚎开了,“大队长,我不能跟她过了,再过下去,早晚有一天得被她打死。大队长,你给我开介绍信,我这就去公社和她离婚,她看谁家好就跟谁走,我家供不起她这尊大佛。”
花忍冬认出这个叫周守家的,和周来福是同辈,但因是出了五服的,平常也不算多亲。
周守家爹娘死的早,兄弟几个也早早都分家另过,剩下周守家这个最小的没人管,可以说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长大了又因小时候饥一顿、饱一顿没长开,又瘦又小的估计还没有一米六,重一点的活都干不动,农忙时很多妇女都能挣八个工分,他一天能挣六个就不错了。
早些年一直娶不上媳妇,前年村里来了个逃荒的小媳妇,说是家里人都死光了,让村里老太太帮她找个人家,老太太就把她送到了周守家家里。
小媳妇不嫌周守家的房子是泥草盖的,不嫌周守家个子还没自己高,两人领了证就过起日子。
小媳妇力气不小,工分挣的比周守家多,农闲时上山也是大包小包往家扛,不过半年身上就养出一些肉,看起来竟水灵灵的,倒是显得周守家更黑更瘦更小了。
别人都羡慕周守家有福气,比他高的壮的,家里能吃上饭的,娶的媳妇都没他媳妇好看。
那时候的周守家还得意着,最爱做的事就是吃完饭带着他的小媳妇满村转悠。
可小媳妇不爱转悠,她是个眼里有活的,手里就没有一刻闲着的时候,和别人坐在门口聊家常时,手里都要攥着一把草搓草绳子。
开始时看周守家没事满村子晃还忍着不说,可时间久了就忍不住,自己闲不住的同时,也总给周守家找活干。
开始时周守家还能按着性子和媳妇一起忙,可他身子骨打小就弱,日子久了就吃不消了,不忙时也总想在外面躲清闲。
被媳妇逮着几回,灰溜溜地挨了几回训,周守家的脾气也上来了,媳妇骂他,他就顶嘴,没想到别看媳妇平常说话都不大声,力气却真不小,周守家敢顶嘴,她就按着揍,揍的周守家鬼哭狼嚎。
后来打顺手了,就是不敢顶嘴,媳妇哪天气不顺,也会按着他打一顿顺气。
村里再没人羡慕周守家娶了漂亮媳妇,倒是有些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总往周守家附近转悠。
虽然谁也没真瞧见周守家媳妇和哪个不清不楚,但谣言还是传的有鼻子有眼,周守家家里的日子越过越鸡飞狗跳,越过越没了奔头。
周来福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也是个七尺男儿,咋就让个娘们给欺负成这样?”
周守家闷着头,梗着脖子吼,“我哪有七尺?我就五尺都不到。”
这回换周来福无语了,但还得劝周守家好好过日子,“你看看你,娶媳妇之前过的那叫啥日子?一天天破衣烂衫的,连外面讨饭的都不如,如今有人管你,给你做饭,给你缝衣,你咋还嫌人家管你了?要我说,你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回头你媳妇真不和你过了,你饿了没人给你做饭吃,衣服破了没人补,你又该后悔了。”
周守家却只当没听见,扬起脸,盯着花忍冬问:“二花,你也是叔看着长大的,你和叔说,你们妇联,管不管女人打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