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不悔
作者:全九林   我在年代文里边学习边吃瓜最新章节     
    云苓垂眼正对上他温和似水的目光,波澜无漪的湖面上承载着对她坚定的信任。
    他是友人,亦是病人。
    可无论是何人,何身份,她都要对得起而心无愧。
    “师医生应当与你讲过我和他两种治疗方案的利弊,以目前院方可以提供给你的医疗资源,截肢手术成功是没有太大阻碍的。”
    “实话讲,我这边有想法但没落实,这点师医生不会不跟你讲,保守治疗缺少许多药品与器械,研发或制造我都需要大量的时间。”
    但傅承序唯一缺的就是时间。
    她对自己都没把握,又怎能极力劝说病人不动如山地跟着她选择这条路呢?
    而那张不在她手中的底牌,也是无法言说于人。
    所以云苓只能将自己的方案由浅入深地剖析分明,用最浅显的手绘图辅助解释,从清除坏死组织、移植皮肤,到促进血液流通、保障身体内循环正常运行,一五一十,毫无遗漏。
    “……我的想法是这样的,但其中那几处困难你也看到了,无奈之下暂时搁浅。”她抿唇不语,给予对方充足的考虑时间,但这心中自然是没底气的,却不忍一名战士后半生只能以轮椅代步,目之所及的高度从此矮了一半。
    人这一生,善始善终,何其艰难。
    傅承序闻言陷入沉默,忽然开口:“云……医生,如果你有充足的时间,胜算有几分?”
    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因为前提条件本身就不成立。
    若她有全身修复舱,治疗痊愈的几率是百分百。
    若她有充裕的时间,云苓叹了口气:“假使如此,我也有八分底气。”
    可惜,没有。
    现实生活中的疾病不会按照教科书那样一模一样地出现,往往赋予生命更多苛刻的存活条件,使医生无从下手,让病人走投无路。
    可他却说:“我愿意做你的实验者。”
    神情中没有充满希望的期盼,也没有破罐破摔的丧气绝望,仿佛像是在与她闲聊昨晚月色很美。
    可偏偏就是这般平常的语气,在两条路中轻描淡写地笃定其一。
    云苓动容于他的信赖,但还是义正言辞纠正道:“你不是我的实验品,是我的病人。在我无法肯定诊疗手段能够成功之前,绝对不会在你身上应用。”
    傅承序望着她严肃的小脸,不禁淡然一笑:“我知道你不会把我当作试验品,只是我一厢情愿。这双腿原本是要废弃的,可如今有办法让它留下,哪怕前路未知,我都愿意一试,你不要有任何负担。”
    “不论成功与否,开始都比结局更重要,不是吗?”
    相对于厌恶风险者,他这种偏好风险的人总是对未来更乐观些。
    方才云苓着重强调过保守治疗的病变风险随着时间逐渐提高,既然他已有决断,那她这个主治医师必然全力以赴。
    “你……不后悔?”
    她知道自己站在医生的立场上不该问这句话,却不知为何说出来了,或许是想要更肯定的答案?
    从医多年,她的前路坦荡、顺风顺水,没有遇到治不好的病,也不曾有这般踌躇不定的底虚。
    行路愈高,愈怕摔入泥潭。
    再者,傅承序是她朋友,即便相处不多,但她一想到空间里傅奶奶赠与她的平安镯,便如牛负重,泰山压顶。
    他言:“不悔。”
    云苓没有继续再说,这时再谈及未来傅奶奶的安排实在不妥。
    她会意点头,神情却并未放松下来,反而更加敛容屏气。
    临走时,留下了傅奶奶赠送的房契和平安镯,“这是我去年离开之时,她偷偷塞到包袱里的,如今交予你也算物归原主。”
    “对了,你现在任务结束,应该可以通信。若得空闲,可以口述代写拜托人寄回去。她这些年都很担心你,我平时上门给她检查身体时,都能看到她抚着汇款单呆看,约莫着她都没花,存在银行里了。”
    傅奶奶是小学校长,村里发展好,学校被划拨到了公社,津贴和福利自然不少。除了上课,平日里都深居简出,花不了多少钱。
    傅承序知道房契和镯子,后者是奶奶闺阁时期留下的最后一件贴身之物,倒没有什么家族传承的重要意义,却承载了老人家年轻时的所有美好富足的回忆。
    可既然送给云苓,那就是她的物件,断没有收回之理。
    “不……”
    然而未等他试图抬手还回去,云苓便离开了,恐怕是故意仗着他无法起身,才趁机行事。
    傅承序无奈地目送她离去,因伤口牵扯,身体几处肌肉还无法太过用力,所以并未打开匣子。
    他微微抬起两根手指,轻轻摩梭盒上快要磨平的木雕花纹,眼神深邃明亮,深沉凝视,仿佛透过古朴简素的木制品念想何人。
    护士定期来检测时,贴心地询问他需不需要代笔,一看便知是云苓特地叮嘱过了。
    “谢谢。”
    他对来人道谢,邮寄出去的信中没有提及自己重伤一事,只说了这些年断联的歉疚和一切尚安,并问候奶奶这些年是否康健顺遂。
    口述这封信时,傅承序才猛然发觉,自己这些年几乎没有一件事是能与亲人朋友所分享的,仿佛身处于真空的凝滞环境,每每谈论,声似堵塞。
    望着窗外枝头嫩芽,心绪终归于一片死寂。
    云苓匆匆离开106病房,没听见身后再传来制止的声音,松了口气。
    刚才的情形,总让她有种过年去不太熟悉的亲戚家中,拼命推据大额红包的熟悉感,都是相同的慌张无措。
    任她在病房中情绪波动,但单独一人时格外清醒,她开始筹备三版方案。
    一,获得全身修复舱的使用权。
    二,无法获得使用权,在保守治疗中突发病变前,研制出所有需要用的药品和医疗器械。
    三,若前两者都保证不了,恐怕就真的得走向截肢一种选择,而她需要铺好后路,让手术尽善尽美的同时,还得考虑义肢的结构改进与材料研发。
    命运是一盘大棋,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知输赢,而她也无法保证所有结局一定会出现这三种走向,只能有备无患,未雨绸缪。
    云苓在回实验室的路上,路过加强科门口的导诊台,恰好碰上师医生在和护士长交流,心底萌生了点想法。
    她主动上前打招呼:“师医生,我正要去找你呢。”
    目光直视对方,同时余光也不经意地扫了眼导诊台的几位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