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大组长,我这到火车站了,你都不迎迎我,真不够意思!”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老樊是也。
凌里见到老同事,忙不迭起身,“您可饶了我吧,我这事儿多少您还不清楚?”
老樊伸出手凭空点点她,只得作罢。
他径直找了把木椅子,随便一坐,姿势洒脱,大手一挥:“行了,咱也不客套了,你让我看的东西在哪?”
凌里拿出新鲜热乎的图纸,恭恭敬敬递给他,“这些,你看看。”
老樊二话不说,直接将大白纸铺到桌面,细细端详。
他越看越近,神色越来越严谨,最后一双眼睛竟快要贴到纸面上去了。
凌里也不便打扰他工作,只好拿出云苓写的手术方法反复浏览。
久病成医,她挂念老前辈的病情,自然和医生反复地商讨咨询,所以也能看懂一点笔记里的内容。
云苓的立体定向脑内异物摘除术的操作流程不算创新,但其中采用的几种闻所未闻的仪器设备才是重点——ct显示器、高性能磁性异针、定向仪、特制异物钳……
这些东西,外行人是不甚了解,即使是凌里也没听过。也不知是以前的医生没有和她沟通过,还是压根没有机会使用。
她看得晕头转向,讪讪放下,准备直接邮给首都的专家判断是否可行。
“嚯——”
老樊那边终于直起腰,面带不可思议,手扶着后腰锤了两下,紧接着细心温柔地折起大白纸,急不可耐地走到她面前。
“这些图纸,是从哪来的?”他的语气明显激动许多。
凌里似乎从他的态度里意识到了什么,反问:“怎么了?”
老樊急切里还带着点紧张:“你知不知道这画的是什么?”
“不知道啊,她就说可以定位大脑里的弹片,有利于提高手术成功率……”
“这是电子计算机断层扫描仪!”老樊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在屋里来回踱步,“而且它不是独立的一台机器制图。”
“你看,后面这几张还涵盖了实际使用时,需要协同合作的相关机器。”他挨个翻页,展示给凌里看,“这是一张可以直接投入制造生产的成熟设计图!”
——即“傻瓜图纸”。
凌里了然:“听你的意思,这玩意儿似乎是国内目前没有的东西?”
老樊猛点头,眼睛发亮:“自然,不说国内,就算是国外,可能也拿不出来这么先进的设备图。”
如今国内外信息闭塞,所以他不知道国外ct机已经投入使用也很正常,但即使不论这点,云苓拿出的第五代也遥遥领先于初代机。
“你这从哪来的?”
他继续追问,完全按捺不住心里的冲动。
凌里朝云苓宿舍的方向扬扬头:“就是这次的任务目标啊,自己闷在房间里五日不出,就画了这些东西出来。”
“五天?”
老樊震惊,再一次把纸张拿起又放下,反复几次,仍不敢相信。
他说话磕磕巴巴:“是学机械制造的吗?我怎么不知道咱国内还有这么号大拿?”
凌里叹了口气:“她学医的。”
正因如此,所以她才坚信,哪怕这张图纸是在她眼皮子底下一笔一划完成的,也不觉得这会是云苓原创,有可能是她复制了别人的成果,再转录下来的。
不过这很考验复制者的绘画功底和记忆能力,故而推测,云苓必定是经受过相关训练的人。
显然,老樊这位顶尖专家也觉得匪夷所思:“怎么可能?!”
“医学生?画这个图?”
“是,五天独立完成,没有人帮助她。”
虽然这张图按照目前的标准来看,有几处标注并不规范,但不影响审阅和制造,有这样扎实功底的人,居然是个医学生?
如果说医学生从旁辅助倒不是全然不可能,可五天就花完了四分之三,怎么想也该是个老手啊……
老樊左思右想,还是冒昧地提出请求:“你带我去见她。”
凌里想都没想就否决:“不行,老樊,你知道规矩。”
“可你把我千里迢迢地喊过来,还不让我见制图师,这不是故意吊着我嘛!”
此时,老樊的心尖就像是有一捆羽毛轻轻扫过,来回往复,想见人的欲望不断膨胀。
“老樊,你可别为难我了。这次就当我欠你个人情,下次你想吃啥我都请客。你知道的,这人很重要。”
她苦口婆心地告饶,老樊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也不再纠缠。
临了,还好心提醒她:“我跟你说,这几张图纸你最好让她画完,然后立马报上去。这种可以立即实现的机器,尽早投入工厂,可别耽误事儿!”
“好嘞!”凌里又想到什么,多问了句,“老樊,你说这几张图纸有没有可能是抄画下来的?”
老樊古怪地蹙眉,莫名反问:“这种世界前沿的科研成果,谁会把自己的荣誉和果实拱手让人?我实在不懂原创者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凌里想想也是,却还是不死心地说:“万一是想通过这个契机把复制者推入国内尖端行业,潜伏卧底呢?”
男人觉得她的想法实在过于轻巧简单:“任何行业都有顶尖人士存在,他们推一个冒牌货出来,面临随时被揭穿的风险,为什么不直接派原创者出面,这样效果岂不是更好?”
这样解释也没毛病。
但凌里私以为,一定还有别的原因,导致敌方不得不令云苓执行这个潜伏的敌特任务。
或者是原创者立场不坚定,或者是云苓的身份更合适,抑或是这个科研成果也是被剽窃的……总之还有千奇百怪的理由,能证实云苓非原创、无能力的本质。
“行,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会立刻汇报给上级,今天得谢谢你跑这一趟。晚上我请客,你先去后面休息休息,我都安排好宿舍了。”
“嗯,那我先走了。”
待老樊走后,凌里攥着手里的图纸,深思熟虑后,率先打了一通电弧。
“您好。”对面是一声男音,字正腔圆,温润平和。
凌里浑身绷紧,比平日里更加紧张:“您好,请问是伍同志办公室吗?”
“是,请问是凌同志吗?”
“对对对,没错,我这里有了新的进展……”凌里将云苓这些时日的动向,一五一十转述给他。
对面回道:“好的,这些我会汇报给伍同志。此外,伍同志下达命令,将目标任务转移到哈省省城,他要亲自见她。”
凌里很想问为什么,一个云苓怎么就值得伍同志亲自会面了?
但她是军人,天命即服从,所以未加思考便应了下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