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大家都懂,可沈老夫人当时却是冷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说了句话。
“是啊,地主是没了后顾之忧......只是可惜了那七八位护院,这才刚进入初冬,他们没了营生,只怕一整个冬天都要挨饿受冻了,挨饿受冻还是小事,怕就怕在身上没有余钱,被大雪给活生生的冻死。”
当时,何崇光夫妇二人立即就猜到了沈米娥的言下之意。
边疆背后是高山和湖泊,镇南军一旦攻下敌军,那等待他们的除了赏赐,便只有卸甲归田,无战事的南疆根本用不着五十万将士镇守,北疆还有其他地方的兵力足够,到时候,起码要让四十万大军退役,年轻士兵回乡之后,还能找一份营生过活。
可军营里的老将怎么办?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南疆若无战事,还要他这个镇南王干什么?
皇帝也不是头一次做卸磨杀驴的事儿,就说护国公,扶持皇帝上位后,还不是被陛下连根铲除了?
想通了一切后,何崇光夫妇二人当即就被吓的出了一身冷汗。
所以说......
老将军回过神来,目光扫视几位老将一眼。
“所以说,敌人不能一次杀光,粮草也不能一次吃光,只要打的他们元气大伤,五十年不敢犯我大朝国便足够了。”
先锋老将眉头一皱,“此话说是有道理,可就怕那敌军狼子野心,还会卷土重来......”
“到时候,我们不成养虎为患了吗?”
一名将领白了一眼,直接反驳道,“瞧你说的这话?倘若没有昨日那场战役,咱们还得辛苦的日夜严守,也没有今日以及往后十余年的松懈时光。”再说,敌军狼子野心了几百年,不也没攻下这边关吗?
“我看老将军说的对,把敌人都杀死了,还要镇南军作甚?”
“就算不为战士们着想,那也得为咱们自己着想,以咱们得身份,不用镇守南疆了,那肯定是要被分配到北疆的。”
先锋老将一听此话,浑身打了个哆嗦,“我才不要去北疆,听那老不死的指挥。”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那老不死的镇北王,没准正指挥将士怎么谋反呢。
众人哈哈大笑!
“只是可惜了将士们,出命又出力,却讨不到半分好处。”
何崇光双手背于身后,眼咕噜一转,“与其指望陛下的奖赏,倒不如指望本王那亲家......”
“不如将此次大捷中的好东西直接送给我那亲家,剩余的在进贡给陛下。”
众人目光一亮,觉着老将军这主意甚好,不说沈老夫人每年给将士们送一百万两的补贴银子,送给边疆战士送的医药补给的话,就说此次大败敌军,沈老夫人那可是功不可没,理应大力奖赏。
再说,他们不同意,老将军也会偷偷的送,以往剿匪杀敌的时候,但凡得了几样好东西,老将军总会偷摸的先给沈老夫人挑几样送过去,而后在给送进皇宫,最后剩下的才轮到他们挑。
当然,将士们也知道老将军的不容易,知道他身下就那么一个女儿,在婆家过得不好,就指望着这些东西通融呢,众人体贴老将军,也就得过且过,任由老将军做主!
可如今,他们是真心实意,无半分怨言的愿意将宝贝送给沈米娥,甚至觉着,该将宫里那份也一并给永昌侯府送去。
前段时间,沈老夫人带着五十万冬衣来南疆作为众将士的见面礼,但让大家没想到的是,见面礼还不仅仅是这些,等老夫人离开之后,那京城里的几位店掌柜后脚就送来了药物,还体贴的送来了五十万双冬靴!
那些店掌柜临走时,还问将士们要了份名单,老夫人亲口吩咐,“冬天到了,若哪位将士家中揭不开锅了,老母没人照料了......他们会将人接到京中的铺子里,随便找个包吃包住的容易活儿干!”
这哪里是财主,简直是再生父母。
念及至此,几位老将嘿嘿一笑,“将军,只要沈老夫人开心......青儿委屈就委屈些吧。”
何崇光嘴角一抽!
再看营帐外,前方将士们欢声笑语......而何许国远远的坐在木墩上,仿佛前方的热闹同他没有半点关系,他垂着一张脸,身形孤单又落寞!
手中还拿着一根枯木枝,一截一截的掰断,双眸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何许青她妈,也就是何许国的干妈,将披风盖在了干儿子的肩头上,同坐在一根树墩后,叹息了一句,“咱们好不容易打了胜仗,可阿国为什么不开心呢?”
何许国将披风拿下,重新披到干妈背上!
他苦笑一声,“义母,你明知故问。”
将军夫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若放不下,就应该勇敢去追才是。”
“眼下,敌军被咱们打的伤了根基,想来要修养个几十年才能恢复,边疆再无战事,干娘做主,给你放大假,阿国,你回京去吧!!!”
何许国听着义母的话眼眸一亮,可仅仅是一个呼吸的功夫,他的眸子又暗了下去。
喉咙里像是卡了个鱼刺般,说不出的难受,
“义母,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他不该放开青青的手,他应该在她走时,勇敢的追上去,拉住她,告诉她,告诉所有人......
“何许国今生只娶萧青青,若不能同萧青青在一起,宁愿孤独终老,战死沙场。”
可他没有,他害怕自己的母亲会寻短见,更害怕母亲会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让青青伤心,让老夫人难堪。
如今,他还有什么脸面回去,即便青青愿意原谅他,那永昌侯府呢?那沈老夫人和三夫人呢?
就在两人说话的同时,远处走来一名士兵,此人双手抱胸,身形佝偻,走路时摇摇晃晃像是颠着脚,没有半分军人的做派!
将军夫人皱了皱眉头,不过还是看在沈老夫人的面子上亲切的叫了声,
“景玉,你怎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