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再度沉寂下来。
星榆独自站在黑暗中,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
她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两道未经处理的伤口。
这一次不需要再拿起短剑创造新的伤口。
只是轻轻闭上眼,集中精神,心念微动——
奇异的景象随即呈现。
鲜红的血液如有生命般从伤口中钻出,在空中形成一道细长的血红色线条。
这液体受到无形的指引,随着星榆的意志自由变幻成各种形状。
融合进程的再次提升,让她现在能够自如地操控自己的骨骼、还有血液。
按照林漪所说的规律,或许下一次她一定可以重组自己皮肉。
这三天来,她每一天都在向虚界献祭血液,从未中断。
放开控制后,那些血液慢慢分散,如同红色的烟雾般向上漂浮,最后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等到这一切完成后,星榆伸手取出那片属于红袍信徒的血红色记忆碎片。
不同于铸棘的那片碎片,这块……给她一种诡异的亵渎感。
预感正提醒她,吞噬它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但她还是选择尝试。
记忆晶体融化,破碎的记忆迅速涌现。
星榆看见——
信徒眼中的世界与她眼中并不相同。
世界仿佛被血红色笼罩,他的视线扫过周围的数具尸体。
在这诡异的视角中,普通人呈现出深不见底的黑色。
精神系超凡者则闪耀着刺眼的白光,如同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
而体能系超凡者则燃烧着纯粹的红色,如同行走的血肉熔炉。
这些颜色与现实中的色彩重叠,创造出半真半幻的世界。
随后,她看见自己和林漪赶到。
在信徒的视角中,星榆最初呈现出与其他体能系超凡者相同的白色光芒。
……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看起来确实不太一样。
连她自己都能在这个视角下感觉出,颜色之下隐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异常,如同平静水面下暗流涌动。
只是,林漪的颜色才奇怪得多——红色与蓝色在她的身体里激烈交战,仿佛两个互不相容的宇宙在她体内碰撞。
等到自己展现出原本的形态之后,颜色更是变得更加难以理解。
并非是纯粹的白色,而是难以描述的……虚无。这种概念的存在感甚至几乎超越了颜色,仿佛仍有什么潜伏在下面。
直到信徒开始请求力量。
世界的表皮开始剥落,第一层伪装被剥离,秘密初露端倪。
每一个音节落下,血红的裂缝就在空气中绽开。
每一道裂缝中,都缓缓显现出一颗虹色的眼珠。
这些折射出诡异色彩的眼珠并非静止,而是在裂缝中不断转动,它们的注视既聚焦于当前,又似乎穿透了时空,不知正看向何处。
随着祷告的深入,裂缝和眼珠以惊人的速度增殖。
很快,整个房间被这些血红的裂缝和不断转动的眼珠所覆盖。墙壁、地板、天花板,甚至空气本身,都被这些视线占据。
那些遍布空间的眼睛,原本注视着四面八方,现在却开始缓缓转向“自己”——也就是信徒的身体。
随着力量的快速汇聚,世界的血液开始流失。
在他眼中,一切开始变灰。这底色如同厚重的帷幕笼罩一切,但某些物体却在这片灰暗中愈发鲜明。
墙壁不再是简单的砖石结构,而是变成了双色的战场,仿佛暴露出世界的血肉本质。
空气中飘浮的尘埃变成了微小的光点,交替闪烁着,碰撞、融合又分离。
影子脱离物体,成为独立的生命,在表面上蠕动,仿佛在寻找某种出口。
一切……都由深浅不同的双色构成。
而她也在信徒的眼中看见,随着力量聚集,自己的色彩也越来越复杂。
自己正逼近信徒,而信徒的视野在这最后时刻发生了彻底的转变。
他即将触及那被层层保护的终极真相,世界的骨骼结构呼之欲出——
在那一刻,画面突然突兀地结束。
最后的启示,那骨架的真相,永远地隐没在了未知的黑暗中。
记忆突兀地结束,难以言喻的剧痛席卷她的全身。
“唔!”
甚至在意识到疼痛之前,喉咙就一阵腥甜,随即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她口中涌出。
鲜血、深红如同那些裂缝中的眼睛,从五官中不受控制地流出,顺着下巴滴落。
不仅如此,血液从她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渗出,仿佛她整个人都在融化、崩解。
星榆的视线瞬间变得模糊,眼前的画面扭曲、旋转,仿佛要将她吞噬。
这……似乎是摄入了不该看到的事实的反应。
幸好,她刚获得了控制自己血液的能力。
在极度的痛苦与恶心感中,星榆竭力控制住自己的咳嗽,同时疯狂地尝试掌控体内每一滴血液的流动。
那些已经脱离身体的血液如同失去控制的星辰,在空中飘散而后融入虚界。
但体内的血液仍在她的掌控范围内,她几乎能清晰地感觉到了无数微小的红色粒子,它们在体内逆流、闪烁。
每一次心跳都带来剧烈的头痛,她感觉自己既是暴风雨的中心,又是平息风暴的关键。
既带来创造,又进行毁灭。
缓慢地,那些想要逃离的血液被她强行拉回,失去控制的血液重新找到了它们的位置。
当最后一滴血液归位,星榆睁开眼睛。
她正蜷缩在自己构成的血泊中,身体不自主地微微颤抖。
她甚至不愿去回想自己所见的那些画面,难以言喻的亵渎和不悦感已经代替了记忆,深刻地刻印在了意识当中。
但在记忆全部读取完毕后,一股陌生却又熟悉的情绪涌上心头。
那是异教徒临死前的恐惧、狂热和解脱,如潮水般冲刷着她的神经,化作让人惊喜的口感和味道。
星榆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轻微的笑声从喉咙深处涌出。
她撑着身体,让自己重新从血泊中起来,肩膀仍因不受控的笑意微微颤抖。
她很清楚,异教徒的全部已被虚界吞噬,而自己则成为了这场献祭的主持者和最大受益者。
这种认知让她既感到有些奇怪,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下次……没必要理解了。”她轻声呢喃着。
“这些记忆,根本就毫无用途。”
清晰的认知在她心中浮现:
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不择手段地杀死更多体能系超凡者、增长自己的力量。
这些灵魂全部都会被献祭给虚界,终将化为她自己成长的养料。
“希望……这一切能尽快结束。”
话语从口中溢出,如同一个即将实现的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