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伊立修是攻下佩特拉的铁拳,那么凯罗尔就是指挥这铁拳的头脑。佩特拉的奴隶们感激凯罗尔带给他们的新生与自由,亲切地称她为佩特拉之母。
但在伊立修眼中,凯罗尔并不像她的称谓那样高高在上,回想起凯罗尔被救醒时的那一幕……
……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她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几乎要跪在他面前哭求。
伊立修抱着手臂站在船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们佩特拉人从来不做没有回报的事。”
“只要你们帮我救人,无论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们。”那时的凯罗尔像只瑟瑟发抖的小鹌鹑,失去孩子的恐惧令她失去理智。
伊立修回想当时的她,觉得那晚就算是让所有兄弟都轮她一遍,她可能都会同意。
哪像现在,她像女王一样坐在那里,垂眼批阅着文件,对他这个国王的恳求爱理不理。要不是有求于她,伊立修绝不会这般低声下气。
“凯罗尔,你要我怎么做才肯答应出面谈判?”有求于人,心里就算有再大的怒火伊立修也不得不放低身姿腆着脸。
“我只答应助你建国,没有答应去维持它。”凯罗尔受不了伊立修的纠缠,收起手中的书卷,转身进了藏书房。
伊立修就是个甩手掌柜,国王的位置他来坐,但国王的日常事务都是她来承担,伊立修沉迷于宴乐,尤其喜欢收集美女和奇珍异宝。每天都会捧着堆积如山的奏章来给她批阅,凯罗尔对这平白无故增加出来的工作恼火得不得了。现在伊立修又整出来这一出,凯罗尔直接就黑了脸。
伊立修和几个大臣不依不饶地跟在她后面,凯罗尔厌烦地在藏书房里转了一圈,又走到了长廊上,一大群人就这么像甩不掉的尾巴一样跟着她:“你好人做到底,难道你忍心看到这一帮跟我们出生入死的兄弟被剿灭吗?”伊立修苦苦恳求。
“谁让你屁股没坐稳就那么高调的?”凯罗尔冷冷地说。
“本王建国当然要举办登基大典,邀请各国首脑,岂能像你说的那般偷偷摸摸,那是懦夫的行为!”
“高调就要有高调的实力,自己做的选择,自己承担后果。”凯罗尔要被他气炸了,本来就在夹缝中求生存,还不知道要夹着尾巴做人,伊立修不顾她反对,向大绿海周边各国发出邀请函,高调举行登基大典,把纳巴泰国建国的消息宣扬了出去,这才惹怒了埃及和比泰多。而凯罗尔原本的意思是建立政权,但不对外宣扬,等根基稳了再做打算。谁知伊立修是个好大喜功的主,根本不听她的劝告。
“你这丫头!”伊立修因为凯罗尔的话火冒三丈,刚要发飙,就被突然转身的凯罗尔用手指戳住他的胸口:
“先别急着发难,当初你我是有交换条件的,我帮你建国,你帮我找人。现在国我已经帮你建了,人呢?你帮我找到了吗?你的诺言还没实现呢,伊立修大王。”凯罗尔故意加重了后面的称谓,提醒伊立修一个真正的君王必须要做到“君无戏言”。
伊立修的怒气被压回去:“我一直派人在找,尼罗河那么大哪有那么容易?再说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如果他们还活着,早就找到了。说句不好听的,孩子那么小,掉进河里一两个太阳时才去打捞,哪还能活?!早被鳄鱼吃掉了,你这不是难为我吗?!”
凯罗尔脸色一暗,眼泪都快下来了,但她很快把这种难过转化成了怒气:“如果我的孩子死了,那更没有帮助你的必要了,我们的交易结束了!”凯罗尔把手里的奏章摔到伊立修的身上,生气地转身大步离去。
身后,伊立修生气地大喊:“追杀你孩子的是曼菲士,又不是我,你冲我生什么气?!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呐!这年头,人就是听不了一句实话!”
凯罗尔不想跟伊立修争吵,一口气跑到佩特拉宫殿的上层,每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她都会来到这里俯瞰这座从岩石中雕刻出来的城市。
这一片镶嵌在粉色的岩石中精美而浩瀚的建筑,在傍晚阳光的映射下斑斓万分。城市依山而建,台阶,塑像、寺院、宫殿、浴室和住宅应有尽有。人群在街道上熙熙攘攘,各国的商队在这里休整,贸易。但自从失去小小伊以来,凯罗尔看什么都是灰色的,所有的美景她都感受不到。
凯罗尔含泪望着远方的落日,心里悲伤不已,不是没有想过小小伊、奈斯、路卡、哈山已经死了的事实,但这对她来说太沉重了,她拒绝接受这样的事实,否则连这灰色的世界也要全数崩塌,希望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与其把自己关在悲伤的小匣子里,不如去为自己开拓一个新的世界。”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扭过头,原来是将军瓦格纳,他原是花钱买来的雇佣军首领,建国后被封为了大将军,雇佣军也编入正规军当中。
凯罗尔看了他一眼,又继续望着远方。
“伊立修陛下刚才说了,愿意出三倍于埃及宰相的俸禄,聘请您出任纳巴泰国的宰相。”
凯罗尔冷笑一声:“别开玩笑了,我不合适。”
“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些虚名,我从埃及逃出来,本就是要远离这些风波。”
“当你成为尼罗河女儿那天起,你就远离不了这些风波,逃避只会让自己更加被动飘零。我知道凯罗尔小姐帮我们的初衷是因为孩子,伊立修大王一直以来都把寻找您的孩子当成与建国同等重要的大事来对待。即便在统一各部落的战争期间,兵力极度缺乏的时候也依然派出百余人在外打探寻找,只是这茫茫人海,犹如大海捞针,但只要凯罗尔小姐您不放弃希望,我们也定不会放弃。只是如今我们身陷险境还望凯罗尔小姐能像过去那样帮助我们。”
“瓦格纳大人,并非是我不想帮助你们,而是我能力有限,埃及和比泰多任何一方我们都得罪不起,况且你也知道我的身份尴尬,出面恐怕只会使局面更加混乱。”凯罗尔诚恳地说。
瓦格纳笑着说:“不不不,正是因为您的身份,才使得您在谈判桌上比我们更具有优势,同样一句话,由你说出来和由我们说出来的效果是不一样的。你是埃及王妃尼罗河女儿,传说比泰多的伊兹密王子也深爱着你,这事你出面再好不过了,说不定埃及王和比泰多王子看见你一情不自禁,就什么都答应了。”
凯罗尔不悦地瞪瓦格纳一眼:“曼菲士和伊兹密可不是那种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如果你们觉得凭着私情就能对付,那只能说你们思维太简单了。”
瓦格纳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是你把男人想复杂了,俗话说,男人征服世界的手段多种多样,而女人只要靠征服男人就能征服世界。曼菲士和伊兹密是块硬石头,伊立修大王是鸡蛋,硬碰硬肯定不行,而您是水……”瓦格纳话说一半,望着凯罗尔的眼睛笑起来,“我知道你有办法。当然,我是相信尼罗河女儿之所以能成为尼罗河女儿,靠的绝不仅仅是身体。”
什么叫“靠的绝不仅仅是身体”,一路走来她有靠过身体吗?这话凯罗尔听得很不服气,刚要反驳,瓦格纳打断她:
“先别急着拒绝我,您好好考虑一下,凭自己的本事立足,总比依靠男人好。我想凯罗尔小姐逃离埃及,来到这里,一定有自己情非得已的原因。你的孩子被埃及人追杀,身为埃及王妃的你依然救不了他,手中没有实权,连自己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如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纳巴泰国亡了,对你没有好处,到时谁能保你周全?谁又会替你去找孩子呢?不如站在这里建立自己的势力,到时全国的资源都任你调度,找个人又算得了什么?你再看看下边来来往往的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是因为相信你的话语,而跟随你起义的奴隶,如今好不容易获得了自由,而我和我的军队也是被你招过来的,你怎么忍心弃我们而去?人民可称你为佩特拉之母哦。”
……
经过一番考虑,两天后,凯罗尔搬进了宰相府,瓦格纳说得没错,手中没有实权,她连自己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如果纳巴泰国亡了,她也将失去最后一片安身之所。过去顶着尼罗河女儿的光环,为了曼菲士而成为神的女儿的样子,这几乎是她一切波折命运的开始。她清楚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尼罗河女儿,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二十一世纪的女孩,她不想再做尼罗河女儿,她只想要做她自己。
那日凯罗尔登上城楼,从宫殿的高处俯瞰,佩特拉的建筑都隐没于峡谷之中,悬崖绝壁环抱,城墙天然而成,唯一的入口是狭窄的山峡,形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势,易守难攻,这也是埃及和比泰多争抢多年,却不能将佩特拉收入囊中的重要原因之一。
凯罗尔湛蓝的眼眸里倒映着美丽的佩特拉,对于外交对策终于有了头绪……
她让伊立修举办一场宴会,邀请比泰多和埃及的使臣都来参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