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风中抱紧了胳膊,站在宫殿最高处的城墙上,面前辉映着漫天星光,风扬起她美丽的金发,想起从来到古代所经历的一场场战争,埃及,比泰多,亚述,巴比伦,都是曼菲士对她爱的血印。而伊兹密呢?她以为他是掠夺者,可当她站在他的世界里,却发现他也一直这样守护着她,只觉得脸上一阵阵冰凉,伸手一抹,指尖一片湿润。
事到如今她已经算不清是谁欠了谁的了,在这个大大的世界里,她以为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其实不过随波逐流而已。有人说她是红颜祸水,引发一场战争;有人说她不过是王者野心和权力间角逐中的一颗棋子。正如刚结束的这场战争,比泰多此时也正需要这样一个理由,将密诺亚的海军力量残余全部清除,不给敌人东山再起的机会,进一步巩固控海权。
但无论是哪一个理由都会让她难受。前者让她背负道德谴责,而后者会让她不再相信的完全的爱,可这世界上的什么是完全的呢?连人自己都是残缺的。
各国都想得到的爱琴海控海权,在她的献计下,在伊兹密卓越的军事指挥下,他们得到了。在他们携手并肩,共同努力下,比泰多的国力和王权达到另一个巅峰。为此鲜血染红了大海,璀璨的文明之花葬身火海。
一个文明吞噬一个文明,一个王朝取代一个王朝,历史周而复始地重演着,阳光之下并无新事。人们早已习惯了这样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然后努力去变得强大,去争夺自己想要的,达到那个梦想的高度和那个梦寐的成就。可当真正得到时,这过程中所付出的代价,足以抵消达到目标后所带来的喜悦。成就感转瞬即逝,很快就会被更大的野心和欲望所掩盖。心中怅然若失,人的欲望永无止境,唯有爱能使人心满足,可她的爱在哪里呢?是为她交换灵魂的人吗?想起所有记忆的她心头撕裂一般,捂着心口,痛心疾首地轻唤了声:“曼菲士……”她终是负了他太多了。
她在风里不知道站了多久,她想了很多,她必须做出决择。
肩头一阵柔软,“小心着凉。”熟悉而悠扬地男声响起。
她回过头看见伊兹密正站在身后。
“在想什么?”
她裹紧伊兹密为她披上的披肩,努力调整情绪后,微微一笑:“今晚的星星真漂亮。”
“嗯,以后有很多时间看。你身体虚弱,不要受凉了,我们回房吧,看你的手冰凉。”伊兹密温柔而体贴地替她暖手。
“不,我想在这里看星星。”她抽出手,不顾伊兹密的反对,又望向天边。
伊兹密刚想要把她强行抱回去。
她却突然指着天边一颗星星说:“你看见那颗最亮的星星没有?”
伊兹密拗不过她,只好问:“哪一颗?”
眼前的星空璀璨万分,在辽阔的夜幕的衬托下,好像逼近到了眼前,仿佛伸出手就能触摸。
“闪耀着蓝白色光芒的那颗。”三千年后,这么美的星空再难看见了,人类六千年的文明发展,所牺牲的又何止是这美丽的星空,然而现在的星空是这样美得令人窒息,每一颗星星闪耀的光芒的形状,甚至连光芒的颜色都依稀可见,如银沙撒满夜空。
伊兹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见那颗星星之后,他无奈地笑了笑,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
她不管伊兹密有没有回答,自顾自地说:“那颗最亮的星星是天狼星,现在埃及的尼罗河应该正处在泛滥期吧?传说当天狼星升起之时,就会有一位美丽的黄金般的少女出现在尼罗河畔,她就是尼罗河的女儿,带给埃及繁荣与昌盛的尼罗河女儿。”
有首埃及的歌谣,世世代代这样唱着:
传说
天狼星出现在我埃及时,
金发闪烁的少女站在尼罗河岸,
那是尼罗河女神所生的女儿。
那姿态就像流动的尼罗河一般美丽,
那微笑,
足以迷惑所有人。
埃及之母尼罗河啊!
凡饮用尼罗河水之人,
必定会再度回到埃及。
尼罗河啊!
我埃及永远伴随您
伊兹密微笑着揉揉她的头:“我知道这个传说,也知道你在想什么,傻瓜,要我说多少次才明白,你不是尼罗河女儿的替代品。”
尤蜜儿不理他,半开玩笑地说:“伊兹密,你说,如果哪天我突然变成尼罗河女儿,你会不会很高兴?爱慕多年不得的女孩突然像我这样爱你。”
语毕,伊兹密有些生气,更多是心痛,但还是认真回答她:“我一点都不会高兴。”他搂紧她:“我爱的人是你,我们以后再也不谈论尼罗河女儿了,好吗?。”
她如果还是以前的尤蜜儿,听到这番话一定会很高兴,可她现在已经不是了。
她故作不以为意地说:“你看天上的星星,它们都那样美丽,被世人所仰望,可它们却都身不由己。每一颗星星都有自己的轨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它们只能按被规定好的规道运行,没有自由,不能按自己的心意而行。”此时一颗流星从空中滑落:“没有按轨迹运行的星星最终都会变成流星堕落。就像每个人都无法逃脱的命运,我们终会回到属于自己的生命轨迹当中。”
她明明是微笑着说,可伊兹密却觉得她很伤感,他疑惑道:“你想说什么?我不明白。”
尤蜜儿沉默着。
他开她玩笑说:“你今天怎么了?像个诗人似的,难道孕妇都这样多愁善感?”
“孕妇”这个词像一把利剑插入她的心脏,她笑不出来。
她摸摸肚子,无论她以后如何想忘记伊兹密,这个孩子都是不可遗忘的存在,时刻提醒着她与他这段罪孽之恋。她的生命和呼吸里都已经刻满他的名字,要怎样才能抹去?
她不知道咒语完全生效后,这个孩子会怎样?想到这孩子可能的下场,出于母性,她在这一刻并不想变回凯罗尔。她像随时会消失的海上泡沫,内心战战兢兢,却又找不到改变的方法。
“你心情不好?”伊兹密的心情和她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他把她扭过来面向他,低头问。
她的脸很落漠,却强挤出一个笑容:“我很好,孕妇都这样吧。”
伊兹密心情似乎很好,没有太去在意她隐藏的情绪,他说:“我知道你不开心的原因,莉莉西亚都告诉我了。你不用太去在意塔缪丽丝的那些挑拨离间的话。”
“嗯?”尤蜜儿也有些懵了。
“关于婚礼,我不是因为尼罗河女儿的原因,我想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婚礼早就在预备了,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一直没告诉你,没想到后来战事在前,父王伤重,所以不得不延缓了。”
“我没有在意。”她笑,难道她还能自己跟自己吃醋吗?
伊兹密脸上洋溢着幸福:“那最好。想问你件事,后天我将在暴风神殿迎娶你,你准备好了吗?。”
她吃惊地抬起头看他,脑子嗡一下懵了。后天将是天狼星升至空中最高点的日子。
“你说什么?!”
“怎么?你不愿意?”
她面无表情地呆在那,不知作何反应。
“还是太高兴,傻了?”
她心里空荡荡的,不知是喜是悲,这是尤蜜儿一直盼望的,却是凯罗尔一直抗拒的,她像个矛盾体,不停自我争斗着,挣扎着。
伊兹密以为她惊喜过度,拉近她亲吻:“我要你在神面前起誓,永远只爱我。”
她和他亲吻的时候流下了眼泪,她尝到喜悦和悲伤的味道,原来像泪水一样,是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