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孙家庄呼敢炽看发丧 白虎山白无常言劝解
作者:非人哉1566   水浒:换天改道最新章节     
    诗曰:
    记得当年草上飞,铁衣着尽着僧衣。
    天津桥上无人识,独倚栏干看落晖。
    话说景崇大悟道:“是了,前日里清风寨事发,缉捕公文上有这两个人,但不似叫做张前、沈风的。”毕隆问道:“却是甚么?”景崇道:“那沈风则是沈春了。”众人道:“何以见得?”景崇道:“春风相送,沈风必是沈春。”又道:“前为先也。恐那人是青州兵马督监张先,青州人称其为呼敢炽。”众人然是。才知那“张前”正是呼敢炽张先,又知倪乾与张先毁坏名节之事,方才醒觉,皆自哀叹不已。当日席散。景崇相别下山,自去守店。
    且说张前、沈风二人自那日下得二龙山来,无处可去,只管骑马行走。一路上只是日行夜宿,不觉过了两日,就如同无头苍蝇般地东西南北,四下里乱撞来。也不知怎地,来到这一方孙家庄地界上。看看天色渐渐地晚了,沈风只忧误了宿头,对张前道:“哥哥,不消此处暂歇则个?”张前道是,只好在这庄前寻了一家酒店。走进看那店时,顿感太过简朴,又在周遭望了一望,却再也找不到好酒店,沈风感叹道:“只有这间店铺,只能在这地界过夜,真不痛快。”张前知他脾气,只好宽慰道:“只是夜里又冷,行不得,贤弟在外不避好坏便了。”只能去这店里投宿了。当夜用过饭食,正是一更初响时分。张前、沈风回了房间,除下外衣,正净手净面,将要歇息,忽听到窗外锣鼓迭起,扰得周遭十里难眠。张前听着锣声,寻思道:“莫不是那青州的缉捕捕头带兵前来这里,是要抓我等的?”猛跳将起来,穿了衣物,带了毡笠,提起铁棍,正从房间冲出去,打算杀条出路来。沈风见了,追上拦住道:“哥哥不要鲁莽,小弟前去打探一番再议。”张前道:“不必繁琐,你我一同去看。”但拽开店门出来看时,不曾见得甚么官兵,只是远路上来着一行人。却是没有人喧,不闻马鸣,但有孝子,无见恶军。沈风道:“不是甚么军队,原是殡礼,哥哥也忒多心。且回屋休息罢。”沈风见无碍,便回去了。张前又在那里张了一回,道:“但这不知是何家恁多响动,竟叫满庄的人给他一家送行。”心思至此,便压低了毡笠,又拣了个背光的暗处,隐隐地藏了身子,定睛再看,看那丧葬队伍如何?但见:
    锣鼓开道,披麻戴孝离声遍;笙埙随行,撒纸打幡渡经念。全福暨寿,莫悲莫哀莫泣;善始好终,家兴家旺家延。惊天动地,方圆十里让;感神动鬼,兄弟双子贤。人间新丧处,上界再添仙。
    张前只是在那里看了半晌,暗暗道:“又见死人,却不晦气。”正转身打算回店内时,那当先的孝子是个眼尖的人,只看见张前行迹隐匿,在那黑暗处隐隐藏着身子望来,心中只把他认为是贼。当下把手中灵盘递到一边他人手里,抄了哭丧棒,点了几个常跟随自己的庄客,冲将过去,打算捉住这人,好报到官府。张前是个威风惯了的人,哪受得过这等脸色,见那人并五七个人手里都有家伙,来势汹汹,也不回退,横着铁棍喝道:“你家自死了人,却如何找老爷的晦气?”那孝子怒气更甚,到了跟前怨声喊道:“挨刀的鸟人,野林的蟊贼,看你身高体长,原来不长眼睛,撩拨大爷!”目似火灼,眉如风扬。当下呼众庄客飞也似涌上。张前见状,提了铁棍,摆开架势道:“我自行路的人,干你甚么鸟事,在这里撒泼?”心火焚腾,四十斤铁棍使将开来,便来迎他。只见周围五七个庄客抢将上来,四面八方围住。张前挥舞棍棒只往脑门披来,高声喝道:“一群泼鸟,敢来惹大虫!”翻转手中铁棍,扑喇喇一棍打翻前面三个,再待要转头打背后四个,那孝子正没好气,看到自家庄客一个个倒了,便挺着那哭丧棒,抢将来斗张前。但见:
    一上一下,铁棍飞腾如银蛇;一往一来,木棒低垂似金蟒。铁棍起处,劲风吹天动,木棒落时,野草滚地摇。这个是挥舞铁棍劈头,那个却招架木棒盖脸。正是伏地黑无常,哪及天降呼敢炽。
    张前与那孝子斗到七八合,愈战愈勇。哪些庄客看得张前已显胜迹,只一撮喊声道:“再围住他。”张前听得,蓦地跳出圈子外来,又转身对付庄客。只一棍,打翻了三个,那孝子却才喘口气,见这人恁地厉害,再打下去不是个头,掉头就跑。庄客看了自家主人跑,哪敢再斗,四下都散了。张前看了也不追,只怒骂道:“尽是撮鸟。”收了棒,自回客店里,沈风见张前一脸怒相,身上些许尘土将回,问了缘由。二人说罢,各自歇息了。
    却说这远处丧葬队伍为头的另一个孝子,只是望自家兄长回来,不知就里,扶住兄长道:“哥哥扶灵柩前头行了,莫非果然是强人,怎如此狼狈。”那哥哥道:“兄弟莫说,那厮一身本事,我数人尚且不敌。”弟弟道:“哥哥,可还记得隔庄孔家兄弟遇武松的事儿?若这个好汉一般,都是江湖上的英雄,你我岂非恶了豪杰?不若赔礼道歉,也不堕袁都头尊名。”哥哥道:“却咽不下这口气!”弟弟道:“袁都头常常教导我们说:‘切忌意气用事,应多敬江湖上各路好汉。’哥哥却是忘了?”哥哥道:“虽是如此。”正要再说,弟弟急道:“我等又斗不过他,何不顺水做个人情?”这哥哥笑道:“只你前番吃顿师父的打,也是比我多长了些许记性。”当下只得作罢。那弟弟又去吩咐一些庄客去店里寻人,兄弟二人直寻到店里房门前,敲开了门,张前见了两个道:“直追我到这里,还要撕打么?”沈风那里听得,也赶将出来。不曾想那二人就地剪拂,说道:“这位好汉,端的好功夫,小弟自不及一二,方才只小弟的不是,但请好汉通个姓名。”张前、沈风看他二人这样,便道:“却也作罢,姓名自不相提,只教你等好自为之。”那哥哥道:“刚才确是小弟之过,我是本庄里正孙佐,这位是我弟弟孙佑,因兄弟两个总是形影不离,且爱穿黑白华服,因而人号黑白无常。方才就是我家兄弟劝我来与英雄赔罪,万望海涵。”有诗赞二人道:
    白虎山中间气生,学成武艺敢相争。
    性刚智勇身形异,黑白无常野鬼惊。
    葬礼家翁方有路,性情豪气比雄英。
    弟兄协力共同意,佑佐孙家好汉名。
    原来这兄弟两个正是孙家庄上人,孙家庄与孔家庄各占白虎山两侧。只因孙太公年高八十,无疾无病,忽然仙去,这兄弟两个方才备下丧礼,扶了太公灵柩,行至此处,正遇着张前、沈风。孙佑道:“只是家兄误以为英雄是贼,凭着本职,方才动手,还望英雄原谅则个。”张前道:“见你是个孝子,又是一场误会,此事就此作罢,你二位速速扶灵去吧。”孙佐道:“我等先去将家父安葬,回来再与英雄回话。”孙佐、孙佑两个再拜后,继续扶灵安葬家父,张前、沈风二人也自歇息了。
    次日上午,孙佐、孙佑兄弟并三五个庄客,抬着两坛好酒,一盒美馔,前来庄子店家处寻那张前、沈风,张前也不推脱。四人就摆开宴席,高谈起来,就说些江湖上勾当,人情间往来事由。酒至数杯,孙佐指着孙佑对张清道:“这个兄弟,从前也惹过一个好汉,乃是本州兵马都头袁刚。因那时不认得,自挨了好多打。后来只因袁都头看我兄弟二人颇有义气,愿结为兄弟,我二人便顺势拜其为师学艺。若不是恩师教导有方,如今也不会劝小人了。”张前听了袁刚的名,正是同僚,只是暗暗点头。孙佑道:“昨夜兄长干的勾当,却不省的,惹英雄不快了。”张前道:“他是本地里正,本职在身,也不怪他。”孙佑道:“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今日你我也可做个弟兄,却不快哉。”孙佐连忙称是,不等沈风说,张前也痛快答应了。孙佐、孙佑二人又邀张前、沈风入庄里歇,张前、沈风便随二人去了。
    当日下午,四人相谈甚欢,孙佑道:“哥哥若认得我们兄弟时,却说了名来,以后也好相认。”张前道:“我姓张名前,青州本地人士。”沈风道:“俺叫个沈风,也是本地人士。”孙佐道:“我见哥哥行走匆忙,不知有何打算?”张前道:我见你义气,不忍相瞒,俺确犯了官司,逃走在此。”孙佐又道:“既然如此,不是小人纠合二位哥哥,这附近便是白虎山,山势险峻,端是好去处。英雄又是本领高强的人,不如只就这里歇马,以后大秤分金银,大碗吃酒肉,做他一世好汉,我兄弟二人亦有个照应。不知二位哥哥心下主意若何?”沈风本却是有愿的,张前答道:“重蒙二位兄弟如此带携,只是不愿落草,只等逢赦罢了,我等再有请教。”孙佐笑道:“何谈指教,但说无妨。”张前道:“兄弟方才言语,可认识袁都头?”孙佐道:“也是不打不相识,我等自拜了师父。”张前听了,暗暗道:“不曾想,这小子也能收徒了。”孙佐看张前若有心事,恐疑有他,道:“既是哥哥不肯在此,如何敢勒逼入伙。且请宽心一住,何时要行,尽其方便。”张前、沈风二人大喜,见他兄弟二人如此相待,不疑有他,却将清风山铁算盘计赚的备细说了。那孙佐、孙佑兄弟二人听得如此,只得宽慰道:“原来如此,我庄上也曾与倪乾有过往来,这人确实奸商出身,索性有些义气,想必是爱慕兄长一身本领,才出此下策。”张前只暗暗点头,又兼沈风一侧抚顺,已然顺了三分怨气。孙佐又吩咐庄客,把张前、沈风马匹牵入店后打理,当日三人饮酒到二更方散,各自去歇息了。
    次日早起来,又置酒与张前、沈风送行。吃了早饭,又叫庄客合着一筐换洗衣物,又拿来五十余两银子与一包肉干粮食一并给了,一齐都送庄外来,到路口与张前、沈风作别,教几个庄客送出大路。众人相别了,兄弟二人自回庄内谋划上白虎山落草一事。从此,孙佐、孙佑并二三百庄客在白虎山打家劫舍,不在话下。
    只说张前并沈风二人出了大路,寻个庄家配了新马,马上拴着包裹,发付庄客自回白虎山。沈风道:“哥哥,如今却去何处?”张前叹道:“我也不知。”沈风又道:“江湖上好汉都如此爱戴兄长,何不回去二龙山?”张前道:“若再寻回去,好不叫人笑话,且行且看罢。”一路走来,张前怨气已然消散,有诗为证:
    知寨将军清白躯,却依身迹落江湖。
    早知好汉欣然慕,却教思残怨已无。
    二人只在山野小路里乱撞,路上免不得饥餐渴饮,夜住晓行。又一日,来到桃花山附近。那张前自在前面骑马,后面沈风自跟着,过得一片野草地,突然草丛里一杆长枪剪了一下,蓦地跳将出来一个汉子。那汉子见了张前,把江湖上的话说了一遍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牙崩半个不,管杀不管埋!”张前拨马看时,那汉子挺着枪,凶神恶煞般只顾剪经。张前笑道:“哪里来的蟊贼?却来抢大爷的行李?”那汉道:“休聒噪,只管看枪。”挺枪前来撕打,张前道:“兀地找死!”拽开铁棍,拨马冲来,两杆相交,只一合,震得那汉虎口发麻,那汉便不敢再战,只吹哨,四下野草攒动,唤将三五十个喽啰来。不是这人剪经,有分教:喽啰都来夺物,好汉一发落草。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