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们的关系还可以！她当初那么恨我，也是情有可原，你又不是不知道！回去以后啊，你就去她那找个工作！夜场那工作终归是不长久不是？”
    “好！听你的！”她看我的眼神明显很不对。
    可是我现在已经有了纪筱，只好看向别处，“我来江城是有事，顺道来看看你的！我其实很忙，我得走了！过几天你出院的时候，我叫..........”
    本来说叫平头来接她的。想想平头也还躺在医院里，“算了，到时候，我来接你吧？”
    “你才来多大一会？就要走？这么不待见我啊！”她明显有些失望。
    我很抱歉，“真的！我还得去江城高铁站去接我一个侄子。还有一个小时车就要进站了，高铁站距离这还有十五公里呢！我真得走了，过几天我来接你！好吧？就这样？”
    她嘟起了小嘴，虽然不情愿，但是也好说，“好吧........”
    算起来我也有四年没见我那个侄子了，二师哥牺牲没过几个月，二嫂就带着蒙蒙去了南方。中间一直都没有回来过。
    印象中的蒙蒙阳光开朗，就像是个小大人似的。很是招人喜欢。我一直都很喜欢小孩子。玥玥和他小时候都喜欢跟我玩。
    二师哥也不是那种话多的人，三师哥一贯黑脸。都是不那么善于表达父爱的类型。
    倒是我从小有带弟弟的经验，所以跟他们两个一直都相处得很好。
    只不过蒙蒙去了南方，连我都不联系。一度我还挺失落的。时不时还会担心他过得好不好。
    列车到站了，出站口挤满了人，看着下车的人群开始往外涌的时候，我快速的梭巡着每一个出来的人。
    直到人群走完了，都没有看见那个印象里阳光开朗的大男孩。
    正想给大师哥打电话，问问怎么搞。
    却感觉后面有人拍我的肩膀，我猛一回头，身后站着一个瘦瘦的男孩，虽然瘦了很多，变化挺大，当年那个小男孩，现在都跟我一般高了，轮廓还在。
    他淡淡的说，“四叔！”
    性子也变了，小时候的他只要一看到我，就会蹦蹦跳跳的跑过来跟我击掌，形成了一个习惯，击掌甚至成为了我们俩之间的一种仪式！
    人都会变，特别是经历过剧变的人，更何况是个孩子，怎么能不变。
    我只是拍拍肩膀，“长这么高了？”
    而后，还是在他面前伸出手掌，他还是面无表情，但是跟我轻轻的击掌。
    我欣慰的笑笑，毕竟好多年没见了，他又经历了那么多。只要还记得我们之间的仪式就好了。
    “对了，你妈呢？”
    “在那边！”说完，他指指不远处的站牌。
    同样很瘦的一个女人正站在那里，戴着个鸭舌帽。
    我印象里的二嫂很富态啊，走近了看看，二嫂曾经还算周正的容貌，现在颧骨凸起，脸颊深陷，形销骨立的样子，若不是蒙蒙指认，任何一个地方碰见她，我都不会把她跟我曾经的标致富态的二嫂联系起来.........
    她有些勉强的一笑，“怎么了？江游，这么吃惊！是不是我变得你都快不认识了？”
    我老实的点点头，“二嫂好！你........确实变化挺大的！”
    “你是老样子就好！”
    我笑笑，“车在那边，二嫂，我来拿行李！”
    一旁的蒙蒙却抢在我的前头，拉走了他妈妈的行李箱。
    我带着他来到停车场，上了车。
    一路朝着文州疾驰。
    上来高速，车不是那么多，我开车也不是那么的快，跟后面蒙蒙聊起天来，“蒙蒙，怎么这几年都不跟你四叔联系了呢？”
    “我没手机！”他坐在后面。低头说的。声音很小。
    “哦........”已经上了大学的孩子，怎么会没有手机呢？看他坐在后面，衣服很旧。牛仔裤都洗得发白。
    二嫂接过了话头，“你一个警察，怎么开这么好的车？”
    “我半年前被开除了，自己做点小生意！现在.......”
    “哦！这样啊.......”
    她没再问。我也没再问。
    二嫂走的时候，跟师父说是去岭南做生意，把这边的房子都卖了。加上二师哥的抚恤金，差不多有两百多个应该。
    怎么弄到蒙蒙到了大学都还没有手机呢？高中不给手机说得过去，都大学了还没配手机，那只有一个原因了........
    看蒙蒙的样子也变得不大爱说话。
    我就没有多说什么，后视镜里的他似乎有些累，在车上闭目睡觉。
    一路无话的回到了文州，大师哥在香格里拉定好了位置，在三楼的包厢里，师父和师娘还有兴国，三师哥，大师哥都在等候。
    看到了蒙蒙走了进来，最感性的师娘冲了过来，一把蒙蒙抱住，“蒙蒙........我的乖孙子.......”
    蒙蒙似乎有些无动于衷，但是还是乖巧的喊了句，“师奶.......”
    老人都有些传统，都喜欢儿子。哪怕是师娘也是喜欢蒙蒙多些，跟玥玥关系一般。其实我知道更重要的原因还是蒙蒙命苦，二师哥走得早，师娘自然要多关爱蒙蒙一些.......
    谁叫蒙蒙从小就招人喜欢呢？小大人一样，嘴巴又甜。二嫂先去的岭南，蒙蒙是在师父家待了一个月左右，二嫂那边稳定了之后，才把蒙蒙接过去的。
    师娘抹抹眼角的泪花，赶紧答应，“乖！多少年没见了，长这么高了！真好........”
    师父也走了过来，慈祥的摸摸蒙蒙的脸蛋，“个子是高，就是瘦了.......”
    师娘不乐意了，“瘦点好，瘦点好，蒙蒙这边坐来，挨着师奶坐来........”
    师父这才赶紧招呼二嫂，“小付，你做这边！”
    二嫂点点头，“师父师娘好！大师哥好，老三好！兴国好！”
    蒙蒙也开始矮个打招呼，寒暄完毕，大家这才落座。
    我刚好坐在了二嫂的对面，这才发现，二嫂竖得高高的衣领，还有鸭舌帽的遮盖，似乎若有似无的看不到头发。
    我感觉有些不是很好。
    二嫂从不喝酒，我的印象里是这样的。没想到二嫂今天居然主动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脸色有些蜡黄的她，似乎要落泪，明显的在强忍着，喧宾夺主的举杯，“我老公有师父，还有你们这群兄弟，是他的荣幸！本来我是不打算回来的，但是事不由人，不得不回来，先敬师父一杯！”
    师父也是很诧异，“小付，我记得你是不喝酒的啊！”
    师父话音一落，二嫂一扬脖子，一杯白酒就喝掉了，她剧烈的开始咳嗽起来一旁的蒙蒙赶紧默默的帮他敲打着后背。
    师娘赶紧劝，“来，来，小付，我给你倒杯饮料！”
    二嫂却直接阻拦，“不！师娘！你让我喝！这酒不喝不行！”
    什么酒让一个从不喝酒的人不喝不行呢？
    她又举杯，“这一杯，敬师娘您！”
    说完又是一饮而尽。又是剧烈的咳嗽........
    师娘满怀歉意，“小付，师娘身体不好，饮料都不能喝！只能喝开水了！”
    “没事，师娘您随意就好！”说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杯向大师哥，“师哥！这杯敬你！”
    我赶紧也端起了酒杯，“要不二嫂，我们平辈就一起吧！”
    三师哥也赶紧端起了酒杯。大师哥点点头，“对！我们平辈就一起吧！小付啊，你先吃点菜，垫补下........喝得太急了！”
    二嫂摇摇头，“我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
    说完，杯中酒又是一饮而尽，这一次咳嗽得更厉害，蒙蒙赶紧拿起纸巾，抽了好几张，递给了他妈妈。
    事情真的不大对，但是我还是不敢往坏处想，因为我分明看到了二嫂苍白的嘴角，带着一丝血迹........
    她终于平复了过来，然后巡视中人，“你们都是老蒋生前最亲密的人！我是个很要强的人！但是现在的我.........”
    说完，缓缓的摘下了头上的鸭舌帽，头上光光的，一根头发都没有。
    我们都震惊了！
    而蒙蒙已经低头在那里抽泣起来.........
    我的心开始往下沉。
    二嫂却很从容，“我是个要强的人，但凡我能撑住，我就不会麻烦你们！但是现在你们也看到了，化疗化的........病是癌症晚期，就是说，我活不了多久了..........”
    麻绳专挑细处断，屋漏定逢绵阴雨........唉.........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现在我家的状况就是这个样子。我.......不怕死！我死了还有老蒋在下面等着我........可是我和老蒋唯一的牵挂，就是蒙蒙........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但凡我有一点办法，我都不会麻烦你们.，......”
    二嫂真的很从容，一直都很平静，“我知道这么大的孩子，托付给谁都是个问题！可我现在唯一可以托付的也只有你们.........所以，酒我也敬了！我希望在我走后，蒙蒙能读完大学，春节有个去处，结婚有个主事的，就这........然后，蒙蒙........”
    蒙蒙抹了一把眼泪，“妈，我在........”
    “给你师爷师奶，叔叔伯伯跪下！”
    蒙蒙听话的扑通就是一跪，旁边的师父赶紧把蒙蒙搀扶起来，可是倔强的蒙蒙怎么都不起来........
    师父只好冲着二嫂说，“小付，你先让蒙蒙起来！你说的那都不叫事！我答应你了，蒙蒙我负责！上大学，过年，结婚！我这个当师爷的全权负责！你赶紧让孩子起来........”
    二嫂这才眼泪夺眶而出，却坚定的摇摇头，“师父，这件事不能麻烦您！您年纪大了！”
    说完，看向了大师哥，三师哥，还有我。
    大师哥赶紧接话，“那麻烦我！蒙蒙上学，过年，结婚我全权负责，好不好？”
    二嫂这才眼泪夺眶而出，“蒙蒙，给你大伯磕头！”
    蒙蒙是真听话，真的就磕了下去，大师哥和兴国赶紧跑了过去，硬是拦住了他，强势的把他拽了起来，这才算罢！
    我始终都没有说什么。默默的自己给自己灌了一杯酒.......
    这场欢迎的午宴，最后只能是沉闷的收场........
    ........
    饭后，我和大师哥送二嫂和蒙蒙上来了九楼早就开好的房间。
    二嫂休息了。
    我和大师哥带着蒙蒙下了楼，难得回来一趟，总得去看看他爸爸！
    先带着他到了一处卖手机的营业厅，我打算给他买个手机。
    我让服务员拿出最新款的水果机，他却坚决摆手说不要。
    我只是笑笑，“我记得你初二那年，暗恋的女生过生日，你没钱买礼物，不是偷偷找我要了五百块钱吗？还说长大了挣钱还我一千！”
    蒙蒙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扭捏着。
    我拍拍他的肩膀，然后直接付款，把发票递给他，“把发票拿好！以后长大了挣钱还给我！好吧！”
    他这才勉强的接过手机。我又指指那边的办卡的地方，“拿你自己的身份证件去那边办个手机号！我跟你大伯在这等你！”
    蒙蒙听话的去办手机号去了。
    我看着大师哥，“你跟大嫂商量了没有？”
    “商量什么？我说了算！”
    我点点头，“好在蒙蒙不是小孩子了。就算是复读，也可以住校！每个月就回来那么一两天。学费归我好吧！”
    大师哥笑笑，“当老板了，口气是不一样了！”
    我笑笑，“都算是我一手抱大的孩子！能力范围之内，义不容辞！”
    “回头我家子铭，我看你怎么打发？”
    “子铭结婚的时候，我包个大红包就是！”
    “这还差不多！”
    ........
    又一次来到了二师哥的墓碑前。陵园的风很大。烧的纸钱还没烧完，就飞散在空中，像是冥冥中二师哥回来了一样，只是阴阳相隔，换了个奇异的方式，证明自己来过........
    蒙蒙在磕头，还起誓，“爸，我一定会给你报仇！”
    这话说得我和大师哥面面相觑。我更是诧异不已，“蒙蒙，吴克杰那个畜生是我亲眼看见他死的。你爸爸的仇已经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