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晴光按住心口跳个不停的小兔子，随即便想起了梦里那个惨烈的未来，面上的绯红一点点褪去，变作了惨白。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温南望注意到她面上的羞色很快褪去，面色泛白，忙有些紧张地问。
    “温大人，我知道了你的秘密，我也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吧。”她轻声开口。
    温南望看着她，心中陡然升起一个奇异的感觉，这个秘密……似乎和他有关。
    “我先前会突然沉睡不醒，其实是因为我一直在断断续续做同一个梦，那个梦的开始，是我在边境榷场花了二十贯交子把你买回了家……”
    温南望听着，微微睁大了双眼，心口那种熟悉的刺痛感又出现了，他先前总感觉自己的人生不该是现在这样，他总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此时听她这样说，他心里竟有种……仿佛那才是对的，那才应该是他的人生的感觉。
    “梦里，我家牙行没有现在这么大，只是一个小小的牙行，生意不算好也不算差，日子也还过得去，而且阿望勤快又聪明，很快上手了家里的生意，生意越来越好，我爹也越来越喜欢阿望，便提出想让阿望入赘我家。”
    “入赘？”温南望心口微微一跳，“你……同意了吗？”
    “嗯，我们成亲了。”盛晴光点头。
    明明是大喜的事情，可是她的脸上却透着哀色，温南望原本不受控制开始鼓噪的心慢慢安静下来，“后面……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梦里的阿望说会努力赚钱，让我过上好日子，他开始出远门，去榷场互市做牙郎，生意越做越大，大景和殷月的商人互市都认他，他甚至开始做官家的茶马交易，每次回来都给我带许多昂贵的礼物……”盛晴光没有看他，只垂眸低低地说着，“梦里，我大哥也成亲了，生了一对龙凤胎，哥哥叫大双，妹妹叫小双，已经五岁了，二哥中了探花之后在翰林院当编修，大哥接手了牙行的事务，爹爹每日含饴弄孙十分快活……后来，我怀孕了。”
    温南望想，梦里的那个他还真是幸运到令他嫉妒……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在描述一个幸福的故事，他的心却突然开始止不住的慌张，仿佛黑暗之中有什么在蠢蠢欲动，他甚至心生恐惧，好像有什么恐怖的事情要发生了一般……
    “那是一个冬天，阿望去了北边的榷场，一直未归，那天夜里，大嫂陪着我说话，突然听到外头小双哭了一声，大嫂说可能是小双睡醒了要找她，她说外头下着雪地滑，让我怀着身孕不要出去了，她去看看……然后，她再也没有回来。”盛晴光抬起眸子看向温南望，好像在看他，又好像透过他在看旁人，“那天夜里，我大哥大嫂，大双小双都死了，只剩我被囚禁了起来。”
    明明只是她口中的一个梦，温南望却仿佛亲身经历了一般，他咬着牙问：“是谁？”
    “兰时郡主。”盛晴光回答，“你一定猜不到她为什么这样对我，因为梦里的阿望，当了皇帝，他们说你根基未稳，需要立兰时郡主为皇后才能坐稳皇位，而我不该占了你的正妻之位。”
    温南望狠狠的喘了一口气，突然想起那日盛家父子在聚仙楼宴请他，中途突然有人闯进来说盛姑娘病了，昏睡中一直叫“阿望”，他厚着脸皮跟去看她，凑近了听到她说的话。
    ——“阿望……阿望……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阿望……我们的孩子……没有了……”
    “你先前说，你怀孕了……”温南望有些艰难地开口，“那个孩子……”
    “他们说，天子即将大婚，皇长子不能出自我这种卑贱之人的腹中。”盛晴光颤抖着道：“他们给我灌了药，孩子没有了。”
    温南望将颤抖着的盛晴光抱入怀中，“那个梨树林……”
    盛晴光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
    “那是什么地方？”他问。
    “我被曲柳杀了，埋在了那个梨树林。”盛晴光回答。
    温南望紧紧地抱着她，满口的铁锈味。
    “那日，我本想去救你的。”盛晴光突然又想起了一桩事情，“只是我去越王府踩点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越王出府……我在梦里见过越王，只是梦里他从未表明过身份，在梦里他是阿望拉到的大主顾，经常照顾阿望的生意。”
    温南望想，他多可笑啊，他在筹谋着怎么骗取她的喜欢，他怎么敢让她为他去王府涉险，他怎么还能委屈她不救他……她在看到越王那张脸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惨烈的未来，那个由他和越王带给她的惨烈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