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葆和两个同学各自在桌前复习看书,国潢突然推门进来。国葆定神一看:“四哥?你怎么来了?”
“你九哥呢?”
“九哥...哦,他刚刚和几个朋友散步去了。家里有什么事吗?”
国潢说:“赵奶奶过世了。”
“啊?赵奶奶怎么...”
国潢说:“先是咳嗽,一直按伤风诊治,可换了几个医生也不见好转。后来便咳血了,药也咽不下去,最终没能挺过。壮芽也通知不到,爹让我赶紧过来叫你和九哥回去。”
国葆说:“可现在到哪找车呢?明日一早不行吗?”
国潢说:“我带得有车,就在书院外面等着。”
国葆着急道:“哎哟,这会儿...九哥能在哪呢?我得去找啊。”国潢说,“那快点去吧,我在此等你。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赶回去。”
……国荃二人沐浴一新,荷香走来铺床,国荃坐桌前喝茶。荷香突然回头问道:“喂,你肚子饿吗?”
“怎么,你饿了?”
“没有,我只是问问,担心你饿到。”
国荃说:“外面大街晚上也卖吃的。”
荷香说:“那你上床吧。”
国荃说:“我想,我们应该有个仪式才对。”
“我也觉得。”
国荃说:“你想要我怎样?”
荷香玩笑道:“揭盖头啊。”
国荃上前抱起荷香:“今天就免了吧,人是我的就好。回头我一定给你补上。”国荃将荷香放在床上,荷香羞涩地抓着被角像只温顺的兔子,国荃侧身将其搂在怀中。荷香羞涩道,“国荃,这一切好不真实,怎么感觉像梦似的?”
国荃沉思道:“今日发生的一切,皆如梦境。”荷香幸福地眯着眼,疑惑着现实,突然荷香一骨碌坐起。国荃问,“又怎么了?”荷香抓着被角,心神不定地,“国荃,我怎么有种做贼的感觉...”国荃感慨道,“十年的情人终成眷属,有我们这样的贼吗?”
荷香说:“可我,还是不相信这是真的。”国荃看着荷香的脸,“你拒绝吗?”“不是啊,可我心里怪怪的。”“怪什么?”“不知道,心里突然很乱……国荃,我们,我们万一有了孩子怎么办?”
国荃道:“哪有那么神,一夜就能弄出个孩子。”荷香坚持道,“可要万一呢?”国荃说,“万一岂不更好?养着呗。”
荷香说:“我一人养着?”
国荃说:“我们兄弟已经分了家,房子够你我和孩子住的。下次回去,我就对家人宣布我们的事情,让你正大光明地做曾家的儿媳。”
荷香回头看着窗户:“天都黑下了,你瞧,院里灯笼都点上了,我们也点上灯吧?”
“傻丫头,这里是客栈,点灯给人看哪?”荷香无拘六束道,“那,那让我起来喝口水。”国荃松开荷香,“好,喝水。”
荷香怀着忐忑、怯懦的心情喝了口水,她上床后,一下扑在国荃怀里:“国荃,我以后怎么称呼你?”“呵呵...称我孩子他爹。”
荷香羞红着脸:“还没孩子呢。”
国荃说:“等下不就有了。”
荷香被突如其来的幸福招架不及,伏在国荃的胸前抽泣起来:“怎么哭了?”荷香闭着眼摇了摇头。国荃搂着荷香感慨着,“我知你心里委屈,可谁又不是?十年来,彼此在痛苦的煎熬中活着。我也不承想我们还能有今日。荷香,今后,我一定补偿你。我们生生世世再也不会分离。我会好好爱你,疼你...”
荷香说:“当年在京城,我就想让你将我留下,可我说不出口。回到山寨,看到你的封封来信,好想让你抱抱我……在广州的每个日夜,满脑子都是你,越想忘掉记得越牢。折磨,无休止地折磨,恨不起来又忘不掉。整个心早被你夺了去...”
国荃说:“好妹妹,你受苦了。今后,我会加倍疼爱你,来,搂着哥哥...”荷香抿嘴一笑,“不是哥哥,是坏蛋。”“好,我坏蛋,我坏蛋。”荷香搂着国荃的脖子,二人热吻起来。国荃将身子翻在荷香身上,荷香突然尖叫一声。“喊什么?我还没碰到你。”
荷香惊恐地说:“不不不,我心跳得厉害,心里好怕...”
国荃说:“你别紧张,放松点,啊?”
荷香嘴里说着放松放松,突然又紧张地大叫一声。国荃说:“傻丫头,院里有人!你浑身颤抖什么?”“我,我害怕得厉害,心都要跳出来了...”“你怕什么,我是你男人!不怕,啊?”
荷香边流泪边点头,“国荃哥,我爱你...”“我也爱你...”二人干柴烈火,正要行好事,突然门外传来紧急的叩门声,二人顿时如盆冷水扑向火焰。
国葆边敲边轻声叫着:“九哥,九哥!开门!”国荃焦急道,“天哪,这时候他怎么跑来!”
荷香匆忙坐起穿衣服,国荃转身捂着小腹看似极其痛苦的样子,荷香见状紧张地:“喂,你怎么了?快穿衣服啊?”国荃佝偻着身子,捂着小腹苦不堪言,“啊,难过死了...”“九哥,开门哪!”国荃痛苦地闭着眼睛答道,“别叫了,等我一下...”
荷香见国荃要死不活的样子吓得心惊胆战:“国荃,你这是...”国荃痛苦道,“别和我说话...”荷香被国荃的状况吓得半死,“你,你究竟怎么了?啊?”
国荃闭着眼睛哈着气道:“早不来,晚不来...唉,非给我弄出场大病不可。”荷香道,“你说什么?啊?什么大病?”
国荃像瘫了似的,难以启齿地:“傻丫头,下去开门...”
“让我开门?羞死人了...”荷香说着抓起被子蒙在头上。外面又在敲门,国荃只好下床,栽栽晃晃地走来开门,他见到国葆又气又说不出口,“国葆,你真是我亲弟弟!催什么呢你?”
国葆解释道:“九哥,我是不来不行了!四哥找到书院,说是赵奶奶过世了,爹要我们连夜回去,四哥现在书院等着呢!”
“啊?赵奶奶过世了?”
“是啊,壮芽也不在家,全靠我们兄弟了。”
国荃道:“你,你等我一下。”
国荃难过着进屋将灯点上,对荷香道:“荷香,壮芽奶奶过世了,家里派四哥唤我们回去。”荷香一脸的羞涩,催促道,“你快随国葆去吧,别让他看到我。”
“唉!他知道我和你在一起。”
“你这人,唉!丢死人了!”
国荃索性来了个破釜沉舟:“做我媳妇丢什么人?我们又不是偷。”荷香说,“快别说了,快随国葆回去吧,等下我回茶站,等你回来。”
国荃对着荷香抱歉道:“荷香,对不起,天意又给我们开了个玩笑。”荷香说,“快走吧,不然我怎么出去?”
国荃说:“我处理完赵奶奶的后事立刻回来,这几天你照顾好自己。那我先走了,你直接回茶站啊?”
国荃匆匆出了屋,荷香顿时愣在了那里:“莫非真的有天意之说?不,我不信!这一定是巧合,为什么,每当我们即将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有人和事出来干扰?这好像不是人为的...”荷香下床走到桌前,掏出个铜板放在手心,“老天,我信你一回。倘若,我与国荃今世有缘做夫妻,你就显示字的一面,若是不能,你就显示背。”
荷香将铜钱合在手心摇了摇,再次闭眼祷告着:“能做夫妻你就出字,能做夫妻你就出字!”
荷香将铜钱撒在桌上定眼一看,是背面,她一把抓起,神情紧张道:“不算,再来一次。还是老样,我与国荃有缘做夫妻你就出字!出字!出字!出字!”
荷香又将铜钱撒在桌上,铜钱依然是背面,荷香一把抓起铜钱攥在心口不甘心地,“不对,事不过三,再来一次。这次出什么我都信你。这次我叫背!老天老天,若我与曾国荃有缘在一起,请你显示背面,若是无缘你就出字!”
荷香将铜钱摇了好半天,撒在桌上,定神一看竟然是个字,她抓起铜钱丢在地上,踉踉跄跄地一屁股坐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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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中,咸丰帝手拿一份奏折,面对大臣带有委屈地:“倭仁身在边疆依然心系朝廷,其忠心无可否认。但他多次上疏,隐言朕,自即位政绩毫无起色,不远千里,从叶尔羌上《敬陈治本疏》,大谈治本之论,要朕必立尧舜之志,实在令朕啼笑皆非。时下洪贼作乱,朕满心思皆在考虑如何应对反贼,此刻进言珠玉之论,实在太不合时宜!”
唐鉴道:“皇上,治国之道大有乾坤,洪贼之乱囊括其中,倭仁谏言不无道理。皇上应虚心接纳才是。”杜受田施礼道,“皇上,唐大人言之有理,万不可因时局动荡,乱了方寸。”
咸丰帝将手一挥:“罢啦罢啦,朕理解倭仁乃一番好意,不再因此话题赘叙。下面臣工继续奏本。”
祁寯藻出列:“皇上,安徽巡抚蒋文庆奏报:是年二月二十日,安徽普降黑雨,乃至秋季沿江洲圩硕鼠成群,危害庄稼无数,导致饿殍遍野。祈请皇上予以赈灾安抚饥民。”
咸丰帝对田雨公道:“大理寺少卿田雨公。朕命你为钦差大臣,前赴安徽,督辅衙门开仓放粮予以赈灾。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田雨公领旨施礼出了殿,咸丰帝巡视着众臣:“各位臣等,可还有本奏?”
国藩抱着一摞公文出列:“皇上,臣自署理刑部以来,见京控、上控之件,奏结者数十案,咨结者数百案。惟河南知府黄庆安一案、密云防御阿祥一案,皆审系原告得失,水落石出。此外各件,大率皆坐原告以虚诬之罪,而被告者反得脱然无事。更有多案,均发回重审,潦草结案。其中玄机令人遐想。”
年轻的咸丰帝,面对具体案子很是迷茫,对大臣们巡视了下,索性将球踢给了刑部:“刑部官员,侧耳听来。”
国藩继续道:“刑部乃最高刑法审核机关,倘若上控件一概发回重审,试问,刑部是何作为?臣发现,百案件中,其中八十例,反复上诉者五至八年之久。案子返回州县,多是对当事人进行恫吓,并截止上控者继续上控,否则便投放大牢相要挟。出了狱的喊冤者仍久讼不息,乃至当事人老死狱中,最终家破人亡。臣就纳闷,此八十件卷宗,难不成全是百姓舍命在诬告吗?”
咸丰帝道:“刑部尚书恒春,你来解释。”
恒春施礼道:“皇上,事实亦并非曾大人所讲。历年来,刑部受理上控案件数以千计,其案情形形色色。倘若逐一加以重审,必定大费周章。况,一些重案要案,朝廷亦委派钦差大臣前往当地进行审理。曾大人所讲,无外乎刁民小案,甚至是村痞地霸,有事无事就拿告官说事,此风实在不可助长。”
曾国藩反驳道:“恒春大人此言差矣!山东陈氏一家十五口,靠三十亩耕田维生。官府征地架桥,予以二十两纹银作为一次性补偿,造成陈家生计无有着落。他们四处喊冤,反被官府以扰乱公务予以治罪。这仅是八十宗案件之一。三十亩田地补偿二十两纹银,下官是农家子弟,自知农田价值,这其中定有文章。此乃典型的民告官案件,不查缘由便以刁民闹事论处,实在令人大惑不解!”
恒春辩解道:“皇上,奴才接任刑部尚书不足月余,曾大人所讲,或许是早年遗留案宗。奴才并未涉足审理。”
曾国藩道:“皇上,臣所疏奏有章有据,实乃真真切切案例所在,并非直指某人某事。倘若每件上访案,皆无蠹役贪赃枉法,其原判皆属准确无误,那么,上访八年仍向朝廷讨要说法,何以使人信服?如果,各省各地皆如此办案,大清的天理何在?朝廷不与民做主,皇上亲政爱民的威望是何体现?”
咸丰帝紧了紧眉头,显然被国藩触动,回身对身边太监道:“将曾爱卿所疏,与朕呈上来。”
太监忙到国藩前接过呈于皇上,咸丰帝手拿奏折恼羞成怒,严厉道:“朕,暂不追究案件被压置及发回重审之缘由。刑部、督察院、大理寺,各部堂官听旨!即日起,朕命你三部,三法司重审此等案件。三月之内朕要会审结果。待案件终结,朕将一并追查渎职受贿之人。无论涉及宗室皇亲,朕概不姑息!”
……茶站营业房内,栓仔正拿着账本盘货,国荃匆匆推门进屋。栓仔见其走来忙打招呼:“哦,国荃少爷!怎么,壮芽奶奶的后事处理完了?”
“是,过了头七,老人家已安葬在赵家祖坟了。”栓仔哀叹一声,“壮芽还不知奶奶过世。”“他在军中联系不到人,只能等他回来。”国荃接着道,“怎么就你自己,荷香呢?”
“昨天早上,那个洋人,带着会说中国话的同伴,要定咱们的茶叶,荷香带他们回山寨看茶山去了。”
国荃道:“哦,顾思果然讲诚信。”栓仔笑道,“他本来就是茶商。我们给他最低的价,哪有见便宜不占之理?荷香临走交代我盘下货,说是这里的货暂不出手,等她回来。”
国荃说:“那需要我帮你忙吗?”“不用,我就盘点一下,如果顾思要得多,还怕货不够呢。”国荃感叹道,“顾思可谓天上掉下的馅饼,希望这次与他做成。”
栓仔笑道:“那真是求之不得。来,快坐下,我们喝杯茶。”“不了,如果你不需要帮忙,我就回书院了。下午我还有课。”栓仔说,“急什么,喝杯茶再走不迟。”国荃问,“荷香没说几日回来?”“没有,我想,怎么不得个三四天哪。”
“栓仔,你忙吧,晚上没事我再来和你说话。”
“你这就要走?”
“我刚刚回来,过来看下你们。哈,你忙吧,我晚上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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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丰帝拿起奏折在龙案上狠狠地摔了几下:“千头万绪,千头万绪!朕每日困在十二万分火急的奏报中,脑袋且要炸了!”
唐鉴和杜受田对视了下,杜受田哄孩子似的:“皇上,治理朝政,切不可使小孩子脾气。切记,您是一国之君!”咸丰帝很是自怜,满腹苦水无从诉说,他摇了摇头,“自朕登基,国便无一宁日。不是洪水便是干旱。就连阳春二月,安徽也在下黑雨。蝗虫、硕鼠纷纷出动,捻党残余未除,广西洪贼又揭竿而起。这纯粹一个千疮百孔、残垣断壁的江山,要朕来粉饰!”
唐鉴拱手道:“皇上,君子一言九鼎,万不可拿江山二字轻言。”
咸丰帝回眸杜受田,心有怨气道:“当初,杜爱卿要朕重用向荣,称他一表人才。朕命他广西提督,然,向荣到任便与诸帅及巡抚周天爵不和。官村之战,逆贼冯云山,率众匪劫平南县营,斩千总杨成贵,军械粮饷尽失,而向荣却逃入平南县城,托病月余不出,导致逆贼乘胜向永安州进发!”
杜受田有苦难言道:“皇上,向荣与周天爵战略不合,并非代表向荣就无才能。国家用人之际,老臣亦是考量大局保举向荣。再说,向荣初到广西,一直勇猛善战,后期与周天爵产生隔阂,尚要待查缘由。”
咸丰帝怒道:“大敌当前,任何个人恩怨均要抛之脑后!以朕看,向荣太过自负,且周天爵与向荣皆师傅保举,当初,李星沅也参周天爵一意孤行。”
唐鉴道:“皇上,能臣者自多主见,但主见者未必与另主见人相谋和。倘若刘备同时重用两位诸葛孔明,想必,两个诸葛也有打起来的时候。此乃军中常事,不足为奇也。”
小皇帝被内战、天灾搞得一筹莫展。沉思片刻道:“两位爱卿,钦天监可有懂得命术之高人?”皇上突然问起钦天监,杜唐二人甚觉唐突。杜受田反问道,“皇上意欲何为?”
咸丰帝哭丧着脸:“朕,怎么如此命苦,朕要找高人参透朕的命数。”
唐鉴闻之拱手道:“皇上乃真命天子,切不可有失威仪之举啊!”咸丰帝道,“朕九岁丧母,十九岁失父,与朕同岁者,只怕还在父母面前备受娇宠。而朕却要支撑整个大清,一个濒临暴风骤雨的江山!呜呼哀哉!朕要知道自己命运待将何处...”
咸丰帝的话使杜、唐再次忧心对视,恰时小太监进了寝宫:“皇上,恭亲王求见。”
“宣他进来。”
小太监应声出了殿,奕?随即兴致勃勃地进来。对三位逐一问礼:“恭亲王奕?,参见皇上!二位大人安好。”
咸丰帝即刻摆了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欢欣地对贴身太监道:“与恭亲王赐座。”那太监忙搬了把椅子让奕?坐下。咸丰帝呵呵一笑,“奕?,前来面朕,有何要事啊。”
奕?顿了顿道:“皇上,各部堂官皆在议论铸造大钱一事,臣弟想与皇上,”咸丰帝没等奕?说完便打断道,“关于铸造大钱之事,朕自心中有数。刚才,你未上殿之前,朕正与二位大臣商讨此事。奕?哪,眼下你只顾做好军机处事务,更多朝堂之事不必样样过问。”奕?见哥哥不领情,便知趣道,“既然皇上胸有成竹,臣弟便不再多言。”
咸丰帝道:“朕乃一国之君,事事均有应对策略,做好你的分内之事才是正道。”
奕?接话道:“臣弟是想,当年康熙帝为防通货失衡,刻意减少铸钱予以制衡。而我朝,罢啦,但愿铸造大钱,不是饮鸩止渴。”
咸丰帝不耐烦道:“恭亲王奕?!方才朕已经说过,朕为一国之君,自有应对全局之策。眼下户部入不敷出,两年所得税收,不足付一年之需。朝廷不铸大钱,怎能挽国库之危机?”
奕?乘兴而来,见哥哥喊自己官称并阻止说话,自感很是无趣:“皇上自有主张,臣弟不再多言便是,臣弟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