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迷星不知道夏油杰内心的“煎熬”,他只是呆愣地看着五条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那个……”
察觉到周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夏油杰只能勉强挤出两声干笑,悄悄向五条悟的方向迈近了一步。
在两人的身体几乎要贴在一起时,他不动声色地用手肘轻轻撞了撞五条悟,故作镇定道:“小星,你别把悟的话当真,他只是在和你开玩笑。”
“什么啊。”
五条悟并未领情夏油杰的解围,他的目光还是紧锁在迷星的身上,坚持道:“老子可不是在开玩笑,老子是真的想追……呜呜呜。”
夏油杰眼疾手快地伸手捂住了五条悟的嘴,及时阻止了对方再说出什么难以挽回的话。
他牵制住五条悟,偏头看向一旁的家入硝子。
见对方双手环胸,还在悠哉悠哉的看戏时,便朝对方递了一个求助的眼神。
帮帮忙啊,硝子。
接受到夏油杰的暗示,家入硝子歪了歪脑袋,虽觉得有些麻烦,但她还是上前几步,来到了五条悟的身边。
准备施以“援手”,帮某位“军师”一起稳定住现场的局面。
“行了。”
感受到挣扎的五条悟手中愈发紧攥的力道,迷星终于无法再保持沉默。
他深吸一口气,从五条悟的掌心挣脱而出后,先是示意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松开手。
接着望向那对漂亮的苍蓝色眼眸,眉头紧锁,略显头疼地问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
五条悟拨开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的手,以一种近乎玩世不恭却又异常认真的态度对迷星说,“就是想追你啊。”
见五条悟承认的爽快,迷星扫了一眼两边沉默不语的夏油杰和看好戏的家入硝子。
一时分不清这人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对他……抱有那种不可言说的心思。
迷星垂下眼帘,刻意避开了五条悟灼热的视线。
明明应该集中精神应对眼前的状况,但此刻,他的思绪却像一株被吹散的蒲公英。
就这样不由自主地随着一个逐渐在脑海中清晰起来的身影,缓缓飘散至远方。
安倍和彦……
迷星扯了扯嘴角。
才发现,过了这么长时间,他居然还没有忘记对方的模样。
甚至就连当初决裂时的对话,也仿佛被按下了回放键,一遍遍地在他的脑海中循环,挥之不去。
难道……同样的场景又要再一次上演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
“呆星!”
一声突如其来的、超大分贝的呼唤,瞬间将迷星从记忆的深渊中拉回。
五条悟伸出手,想要触碰迷星,却被对方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迷星:“……”
五条悟:“……”
两人相顾无言,空气中弥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
似乎是察觉到了对方的不安与抗拒,五条悟缓缓收回悬在半空的手,用玩笑般的语气说道:
“喂,呆星,就算知道老子喜欢你,也没必要这个反应吧,搞得就像老子会吃了你一样。”
面对五条悟的调侃,迷星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回怼过去,而是深吸了一口气,凝视着对方的眼睛,语气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你知道吗,在我认识的朋友里,你并不是第一个对我说出喜欢的人。”
“什么?”
五条悟闻言,眉头微皱,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夏油杰。
夏油杰抽了抽嘴角,没忍住抬起手给了五条悟一拳,用眼神示意他别乱猜。
“不是杰啊……”五条悟喃喃自语,随即又转头看向了另一边的家入硝子,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难不成是硝子?”
“也不是我。”家入硝子脸上的表情有些无语。
为了防止五条悟再继续无端猜测下去,她直接对迷星问道:“能告诉五条这个人是谁吗?”
迷星背过身,望着小时候的自己,陷入了回忆的状态:
“他叫安倍和彦,出身于一个历史悠久的阴阳世家,是一位极为出色的阴阳师,在没认识你们之前,他……曾是我唯一的挚友。”
“从偶然的初识开始,到逐渐相知,三年的时间里,我们无话不谈,哪怕长时间相隔两地,也时常会以书信往来。”
迷星回忆起和那人相处的点点滴滴,神情逐渐变得有些恍惚。
直到想起那次的围剿,他才回过神来,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自嘲,随后低下头,用不冷不热没有感情的声调低声道,“我真的以为我们会是永远的朋友。”
听到这句话,夏油杰微微皱起眉,道:“为什么会这么说?”
迷星闭上了眼睛,缓缓地吐出了压抑在心底的浊气,然后才转过身来,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道:“很简单啊,因为我们已经绝交了,就在他跟我表白的六天后。”
什么?
夏油杰呼吸一滞,心跳慢了半拍,下意识朝五条悟看去,却见对方脸上的神情如常,只是静静看着迷星,就像是没有听见最后的那句话一样。
他收回目光,表情有些复杂,并没有多问什么。
倒是一旁的家入硝子诧异的挑起了眉,不解道:“真的吗?就因为他和你表了白,你就和对方绝交了?”
迷星垂下眼帘,尽管知道这背后隐藏着更深的缘由,但此刻,他只是顺着家入硝子的话,轻轻点了点头。
见迷星真的点头,五条悟指尖不由得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忽略家入硝子朝他看过来的目光,忽地笑了起来,感叹道:“这也太决绝了 ,老子能问问为什么是六天后吗?”
迷星张了张口,还没等考虑好是否要说实话,就感到眼前投下了一片阴影。
他猛地抬起头,只见五条悟不知何时已经贴近了他,此刻正用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苍天之瞳紧紧盯着他,语气幽幽道:“呆星,你知道的,老子要听真话。”
“毕竟老子真的很好奇,这中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能让你这么果断地做出了决定。”
“……”
迷星动了动唇,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侧过头,避开了那仿佛能直视心灵的注视,闷闷道。
“真是的,就不能稍微笨一些吗?”
五条悟听出了迷星情绪上的不对劲,他微微皱起眉,倒也没催促对方,只是后退了一步,给他留出了一点空间。
迷星抬手按了按自己眉心,低声道:“那天,他向我坦露了心迹,关于他什么时候对我萌生出这样的情感,我可以说是全然不知。
毕竟那时的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情感,再加上我一直将他视为挚友,因此,那时的我,可以说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又因为谈话涉及到老师的缘故,我们当时闹的很不愉快,那场争执之后……”
迷星的眼底漫上了一丝复杂,只一刹那,便归于平静。
随后,他在三人专注的目光中,继续讲述着两人的故事,直到谈及那场围剿的过程,他才堪堪停下了叙述。
一时之间,大家都没有说话。
迷星飞到沉默不语的五条悟面前,两人四目相对,与此同时,他们周围的一切画面都在逐渐褪去原有的色彩,一点一点地回归于黑暗。
他知道,这是家入硝子即将醒来的讯号,也就是说,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回想起自己开启这个话题的初衷,迷星从五条悟的手中拿过墨镜,帮其带到了脸上,在这个过程中,他对静静看着他的五条悟,轻声道:
“你知道吗,悟,当友情和爱情之间的界限太过微妙时,只要一不小心就会失去平衡。
而我,或许就是在那不经意间,失去了一个本可以长久相伴的朋友。”
“我知道自己在感情上的迟钝,也明白自己并不擅长处理这些复杂的关系。
所以……悟,你那么聪明,能不能教教我,当时的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避免这一切的发生,让事情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五条悟知道,迷星这些话并不是真的在询问他和安倍和彦之间的问题,而是在说自己与他的关系该怎么处理。
他在害怕,害怕同样的场景会再一次上演,所以才会把处理这件事情的决定权交给他。
也就是说……某人真的是不准备给他留任何其他的选择啊。
五条悟想到这里,压下心中的五味杂陈,忽地笑了起来,在即将脱离这个梦境的时候,他对紧紧盯着自己的迷星拖长声音道:
“什么啊——我也是头一遭遇到这种难题,哪里知道什么万全之策,你总得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而在这之前……你就当我是在和你开玩笑吧,毕竟这么优秀的五条大人比不上二十根干瘪的手指,还是挺让人郁闷的。”
说着,他还故意偏过脑袋,撇了撇嘴,其不爽的表情中,似乎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
迷星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随即,梦境结束,四人回到了现实。
——
第二天一大早。
夜蛾正道站在讲台上,看着趴在课桌上已经睡过去的家入硝子,不自觉拧起眉,然后将视线转向一旁的夏油杰。
只见他的头正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仿佛随时都会栽倒在桌面上,显然已经困到了极点。
再看向坐在教室门口的五条悟,他倒是没有打瞌睡,但此刻却目光空洞地趴在桌子上,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仿佛遭受了什么难以言喻的打击,整个人显得异常消沉。
夜蛾正道收回视线,盯着下方无精打采的三人,忍不住屈起手指,敲了敲讲桌,沉声道。“你们看看自己现在的状态,简直是差到极点,说说看,昨晚都去干什么了。”
“我没干什么。”被吵醒的家入硝子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揉着睁不开的眼睛,满脸困倦道:“大概是因为我做了一个晚上的梦,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梦?”夜蛾正道收回视线,头疼道:“什么梦,能让你变成这副样子。”
家入硝子打了个哈欠,手撑着下巴,歪头回忆道:“我隐隐约约记得是一个很离奇的梦。
梦里我好像和那两个家伙一起穿越到了平安时代,在那里我看到了迷星,小小的一个,只有巴掌大小,后来,他被抓走了,是小时候的他把自己抓了,然后……”
夜蛾:“……”
这梦的什么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夜蛾正道在家入硝子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抬起了手,一脸头疼道:“……停,不用说了,我知道了,确实很离奇。”
随后他看向头杵在桌子上已经厥过去的夏油杰,喊了一声。
“杰。”
夏油杰听到喊声,猛的坐直了身体,开始不自觉抖动起了右腿。
夜蛾正道抽了抽嘴角,“……说,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夏油杰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抬头时,眼神有些迷茫,下意识地回答道:“我昨晚没干什么啊,并且睡的还挺早。”
说完,注意到夜蛾正道脸上那明显不信任的表情,他又想了想,补充道:“可能是因为昨晚做了一些奇怪的梦,所以状态才会不好。”
夜蛾正道皱了皱眉,“你也做梦了?”
“嗯。”夏油杰点了点头,转动着手里的笔,回忆到:“还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梦到我、悟,还有硝子,好像穿越到了平安时代。”
“等等。”夜蛾正道出声打断了夏油杰的话,并偏头看了一眼挑眉的家入硝子,蹙眉道:“你怎么也梦到这种东西了。”
“也?”夏油杰有些疑惑。
家入硝子敲了敲自己的桌子,引得夏油杰偏头看过来后,才淡淡道:“你说的那些我也梦到了,后来呢,后来你梦到了什么。”
在夜蛾正道与家入硝子好奇的目光中,夏油杰断断续续回忆道:“在那里我好像遇到了小星,他当时小小的只有我一个手掌那么大,后来好像还被一个和他长得几乎一样的小孩抓走了。
我们记得去找他,结果遇到了一个看起来很危险的男人,好像是叫……宿傩?小星后来跟我说这是他的老师,还说……他们是相识已久的恋人?”
夏油杰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胡说些什么。
同样的,从宿傩这个名字出来后,夜蛾正道也觉得夏油杰梦的有些太扯。
什么老师,什么恋人。
梦到自己过世已久的同期还能理解,后面的那都是什么,简直像是把狗头“嫁接”到了驴身上。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就在夜蛾正道准备劝导夏油杰白天不要太过胡思乱想时。
一旁的家入硝子忽然对着放空目光,还在怀疑人生的夏油杰若有所思道:“很奇怪,我昨天晚上梦到的东西和你完全是一模一样,这是巧合吗?”
夏油杰愣了一下,“一模一样?”
夜蛾正道闻言,默默咽回了将要出口的话,面色逐渐开始变得严肃。
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如果是同时做梦还能是巧合,但梦的内容完全一模一样,那就不是简单的巧合了。
这么想着,夜蛾正道看向还在发呆的五条悟,为了确认对方昨天晚上是不是也做了这个梦。
他直接走下讲台来到五条悟的身边,推了一下他,才将他从自己的世界拉了回来。
面对夜蛾正道的询问,五条悟缓缓坐直身体,目光空洞地望向天花板,缓缓说道:“我昨晚确实也做了梦,梦到的内容非常可怕。”
可怕?
夜蛾正道有些讶异。
毕竟他从来没有从天不怕地不怕的五条悟嘴里听到过这种词,不等他追问。
五条悟用恍惚地语气继续道:“我梦到我失恋了。”
夜蛾正道:“……”
他一时语塞,过了良久,才憋出一句,“你谈过吗?你都没谈过,哪里来的失恋一说”
五条悟:“……”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夜蛾这句话,他更不爽了。
五条悟轻啧了一声,随后也表明了自己自己与其他两人做了同样的梦。
虽然三人同做一梦的情况太过离奇,但无奈他掌握的信息有限,再加上这个梦最终并未对众人产生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夜蛾正道也就只能无奈地选择将此事搁置,不再深究。
就像是迷星当初将自己的梦当成了噩梦,三人也不约而同将这次的经历当成了一次离奇的梦。
然而,当五条悟与夏油杰下课后,再次站在那座墓碑前,凝视着碑上刻着的名字时,忽然发现自己心中那份长久以来的压抑与伤感竟奇迹般地消失了。
两人眸光微动,怔愣片刻后,夏油杰轻声道:“悟,你真觉得那是一场梦吗?”
“……我不确定。”
两人相顾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