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华随后对因参加县纪委工作会议而姗姗来迟,安静坐在旁边的杨伟说:“杨书记,把去年调查的村干部与烟贩子相互勾结,倒卖烤烟牟利的案情给大家通报。”
杨伟站起身,面对汪伯道歉:“汪伯,县纪委会议,不能请假,请汪伯海涵。”
汪伯回以一笑:“杨书记客气了,正事要紧。”
杨伟快速扫视大家后,语气沉缓说:“去年,镇纪委初查了两起村主干与烟贩子勾结倒卖烟叶和烟叶种植、收购合同的案件,涉案总金额达八多万元。其中赵生财三万多元,汪维仁五万多元。”
刘真惊诧莫名说:“我怎么不知道赵生财、汪维仁犯了这么大的事?杨书记,你的口风蛮紧嘛。”
“刘书记,不是我口风紧,是我必须闭嘴,”杨伟神态羞愧说,“蒋厚进再三强调,严格保密,不许外泄。除了我和蒋厚进、李学针外,其他镇领导一无所知。”
刘真神情严肃说:“你们三个私下处理了?”
杨伟神色复杂说:“不是处理了,是压下来了,最后不了了之。”
刘真睁圆的眼珠都快掉出眼眶了:“什么?不了了之?八万多元金额,属于大案了。你们党委会都不过,太过分了!”
杨伟瞟了曾华一眼,声音低沉说:“赵生财的哥哥是谁,大家都很清楚。姜尚峰、胡天登等几个常委都打了电话给蒋厚进。汤秘书亲自来到镇政府,当汪维仁的说客。他和蒋厚时谈了半个下午,不知达成了什么交易。”
刘善疑惑问道:“杨书记,根据潜规则,如调查村主干,需先经蒋厚进批准同意,镇纪委方可开展调查。他既然同意了你调查,就会知道后果,为什么搞得如此尴尬?”
“唉,也怪我多事,”杨伟深叹一口气,随后解释道,“我在调查一个小烟贩子时,顺藤摸瓜查到赵生财和汪维仁参与了。当时头脑一热,没向蒋厚进请示,就继续秘密查下去。我将初步调查结果送到蒋厚进手上时,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说我擅自调查,捅了马蜂窝,把他架在火炉上烤,勒令我收手。”
“等各级领导电话响起,汤秘书驾到,他借坡下驴,和李学针商量后,卖了好几个人情,成了最大的受益者。他和李学针勒令我管住嘴,否则后果自负。”
杨伟自嘲道:“我是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大家内心复杂,神态各异,呆滞坐着,木头般一动不动,沉默不言。
曾华脸色平静如水,毫无波澜,风轻云淡说:“杨书记继续往下说。”
杨伟愧疚异常,不敢抬头看大家色彩多姿的眼神,低着头歉意满满说:“我过去的‘绰号’没有丝毫冤枉。无原则,无底线,看山砍柴,看菜下单,怨不得大家鄙视我。”
“我不强调理由,也不乞求大家原谅。只请大家给我时间,给我机会,我用实际行动洗刷给大家带来的羞耻。”
“本月初,曾书记和我商量保护烟农合法利益的文件时,我主动向曾书记汇报了此事。曾书记对我稍加批评后说,当务之急是了解烟贩子动态,暗中调查掌握赵、汪二人是痛改前非了,还是贼心不死。”
刘真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杨书记,有什么收获?”
杨伟心事重重说:“经过近十天的暗中调查,我一无所获。赵生财和汪维仁今年遵规守纪,没和任何烟贩子联系,也没任何反常行为。”
“难道他们听到了风声,躲避观望?还是知错能改,金盆洗手,改邪归正了?我吃不准,感到束手无策,无计可施。”杨伟纳闷说。
汪维义呼地站起,激动地说:“汪维仁是我堂兄,是靠倒卖烤烟起家的惯犯。他富丽堂皇的别墅式楼房都是烟农的血汗垒起的。他为人歹毒,唯利是图,六亲不认,所以族亲背地里给他起的绰号叫‘枉为人’。”
“他能知错,他能改邪?除非狗能改吃屎,太阳从西边出,西北风能喝饱!”汪维义坚定不移自己的观点。
汪情伸手把汪维义拉下坐好,面色沉重说:“我是汪维仁同宗同族的族亲,也是一个有良知的共产党员,汪头村党支部书记,此时此刻,我的内心很矛盾,很纠结,是昧着良心,知情不报,还是检举揭发,太义灭亲。”
“三叔说的故事,曾书记的大义凛然,汪维仁的狡诈贪婪,使我不能袖手旁观,麻木不然。杨书记,我以党性和人格担保,你被‘枉为人’老实假象蒙骗了。他没有珍惜党委给他必过自新的机会,金盆洗手,反而积攒了一肚子怨气,变本加厉,决心与镇党委政府对着干,准备干一票大的。”
杨伟哗地站起,睁圆了双眼,直视汪情,大声说:“此话当真?有何证据?”
曾华作了个嘘声的动作:“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严昊到周围转转,看有没有情况?”
严昊出去两分多钟后,回来向曾华示意没有发生任何情况。
汪情神情严肃说:“汪维仁被免掉村书记职务,专任村主任后,言行较以前确实收敛了许多。他不敢明目张胆和烟贩子吃喝来往了,但暗地里却联系得更频繁了,行为更诡秘了。他把与烟贩子的联络地点改在了他两个亲兄弟家,他的亲侄子走家串户和烟农接洽。一个高高的、戴着眼镜干部模样的人,开着一部小车经常出入汪维仁家,他们都叫其唐秘书。他们大热天都关着大门,鬼鬼祟祟的。”
云飞皱着眉头说:“唐秘书,汤秘书,此人莫非是刘书记的贴身秘书汤秘书?”
刘真说:“根据汪情描述,八九不离十,此人是汤秘书无疑。”
杨伟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随即懊恼地说:“汤秘书参与了其中,既是保护伞,又是狗头军师、高级幕僚。既撑腰壮胆,又出谋划策。难怪汪维仁变得象狐狸一样狡猾,谨小慎微了。他不抛头露面,在家坐阵指挥,让他侄子充当马前卒,蒙蔽大家视线。好一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我疏忽大意,被他耍了。”
刘善焦急问道:“曾书记,怎么办?”
众人都把目光凝聚在曾华身上。
曾华慢条斯理把茶水喝完,神情淡然说:“杨书记,给你二天时间,能把赵生财、汪维仁贩卖烟叶的证据查实,并做到不打草惊蛇吗?”
杨伟略略思考后,坚定回答:“能!”
“汪维仁能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我就雷霆出击,直捣黄龙,”曾华的眼神中有无比的坚定和深邃,声音铿锵有力,果断下达指令,“云飞,下发通知,周日晚召开镇党委扩大会议,请镇党委、政府、人大、政协组成人员和邓老镇长参加,专题研究烤烟收购工作。周一,召开党委会议,专门研究打击烟贩子工作。周三,召开柏城镇烤烟收购工作大会,参加人员为全体镇、村组干部、镇单位主要负责人、烤烟收购工作人员和烤烟种植大户,地点在镇中心校会场。”
“我这几天集中精力与县烟草局谢局长协调,确保出手‘稳、准、狠’,震慑各类不法分子,让烟贩子从此视柏城镇为雷区,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曾华侧过身,拉着汪伯的手,斩钉截铁说:“汪伯,我要杀鸡儆猴了!”
汪伯面色红润,皱纹舒展,反手紧握着曾华的手,情真意切说:“曾书记,后生仔,我没权大义灭亲,但坚决支持您痛打汪家的不孝子孙,砸烂它们的狗头!”
汪维义走到曾华面前,激动异常:“难怪老爸对您推崇备至,难怪他说您是柏城镇人民之幸。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汪情也聚拢过去请缨:“曾书记,汪头村党支部书记汪情请战,汪头村愿意成为柏城镇横扫烟贩子的主战场,刀山火海,洪水猛兽,万死不辞!”
曾华点头赞许:“汪情,好样的,我答应你的请战!”
刘真对刘善、江山感叹道:“民心所向,民意难违啊!汪伯用心良苦,这餐饭值千金!”
张美凤柳眉微张,眼眶内晶莹滚动,心中悄悄发誓:跟着这样的男人死了也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