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虎在院子里转悠了几圈,又沉思了一会,然后,他跑进狄氏的卧室。
阿虎走进卧室,神色鬼祟,眼睛不时紧张地瞟向门口,身子前倾,压低声音对狄氏说道:“夫人,现在有这么一批货,卖家心急火燎地找到我,让我做这中间人。只要我能找到买家,等这桩买卖成交,咱们就能提取一笔丰厚的好处费。”他边说边紧紧盯着狄氏的脸,目光中既有急切又有期待,试图捕捉她的每一丝反应。
夜深人静,贾府的卧室里灯光昏暗,几缕稀薄的月光透过窗棂的缝隙,艰难地挤进屋内。摇曳的烛光在角落里跳动,使得屋内的阴影时聚时散,营造出一种诡异而压抑的氛围。
狄氏眉头紧皱,眼中的狐疑之色愈发浓重,她双手抱在胸前,提高声音说道:“好处费?我可不稀罕!先不说这好处有多少,我就问你,这买卖和老爷有什么关系?让他去干什么?”
阿虎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语气更加急切:“夫人呐,您听我说,得让贾老爷出面,与买方接头,剩下那些麻烦的事儿都交给我来处理。”
狄氏满心疑惑,微微侧头,质问道:“阿虎,你给我讲清楚,为什么非得绕这么个弯子?你自己做中间人,直接给双方接头不就得了,干嘛非得把老爷牵扯进来?”
阿虎额头上开始冒出豆大的汗珠,他用袖子匆匆擦了一把,焦躁地回道:“夫人,这卖方说了,坚决不能让我出面。我也没办法呀!”
狄氏毫不犹豫地再次摇头,态度坚决地说:“让贾老爷出面,也是多此一举。阿虎,你别打这种歪主意,老爷他生性胆小,看到别人吵架都害怕,他可不是能掺和这种事儿的人。”
阿虎的耐心已经快耗尽了,声音猛地提高了几分,几乎是吼道:“夫人,我都这么跟您说了,您怎么还不明白呢?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要是错过了,咱们可就亏大了!”
狄氏也不甘示弱,大声说道:“我家老爷看到别人吵架都害怕,阿虎,你还是找别人吧,这个钱,我们不挣。”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决和拒绝,眼神中满是对阿虎的不满。
阿虎被彻底激怒,扬起手作势要打狄氏,眼睛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瞪着她,威胁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个买卖,让贾静萱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由不得你们。”他的声音如同猛兽的咆哮,在寂静的卧室里显得格外吓人,震得烛光都晃动了几下。
狄氏先是一惊,随后稳住心神,犹豫了好一会,才缓缓说道:“贾老爷让你赶出家门,你现在让他帮忙,你还得把他请回来啊!”
阿虎赶忙说道:“夫人,我知道错了,我这就带着八抬大轿把老爷风风光光地请回来,一定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狄氏狠狠地呸了一声,说道:“鬼才信你的话!你阿虎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
阿虎着急地直跺脚,赶紧打包票:“夫人,这次我是真心实意的,我对天发誓,保证对老爷毕恭毕敬,如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您就信我这一回吧。”
狄氏沉默了许久,屋内只听得见她略显沉重的呼吸声。最后,她终于像是妥协般地叹了口气,说道:“好吧,阿虎,那我就再信你一次。但你给我记住了,一定要对贾老爷好一点,咱们之前确实有亏于人家。”
阿虎像是得了特赦令一般,连忙点头答应:“好好好!夫人您放心!我一定照办!”
第二天,突然狂风暴雨。夏天的雨来得迅猛至极,一时间狂风呼啸肆虐,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雨雾弥漫的田野显得苍茫而荒凉,仿佛被世界遗弃。
一阵狂风猛地刮过,疯子和贾静萱所住的茅草房顶竟被生生吹出一个硕大的窟窿,刹那间,冰冷的雨水如洪水猛兽般灌进草房,瞬间没过了脚面。
两人在这风雨交加中慌乱地忙碌着。疯子艰难地爬上茅草房顶,手忙脚乱地用湖草试图遮住那骇人的窟窿,他的身子在风雨中摇摇欲坠。贾静萱则撩起长袍,顾不得形象地挽起裤腿,手中拿着一个破旧的小泥盆,拼命地从草房里边往外倒水,溅起的泥水弄脏了他的衣衫,他却浑然不觉。
远处,泥泞不堪的小道上,风雨飘摇中,一幅二人小轿艰难地挪动而来。两个轿夫深一脚浅一脚地抬着轿子,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豆大的汗珠混合着雨水从他们脸颊滑落。阿虎穿着宽大的蓑衣,紧紧跟在小轿旁边,艰难地维持着平衡。狄氏坐在小轿里边,心急如焚,不时地打开小轿的窗帘儿,望着这糟糕的天气,眉头紧皱,忧心忡忡。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草房边。两个轿夫如释重负般把轿杠从肩上放下,前面的轿夫吃力地按下轿杠,小轿往前倾斜,阿虎趁机迅速打开门帘,狄氏手持雨伞,匆匆走了出来。
她一眼便看到贾敬轩那蓬乱如杂草的头发,满脸乱糟糟的胡子,一身泥水狼狈不堪,那件长衫更是破旧得不成样子。
她的心猛地一揪,无比心疼地飞奔过去,伸手一把将贾静萱手中的破盆子狠狠扔到一边儿,声音带着哭腔喊道:“老爷,咱回家”。说这话时,她的眼眶泛红,泪水在眼中打转,内心满是内疚,也带着一种深深的期待,更有一种无奈的苦楚,她的嘴角痛苦地抽动着,那模样令人心碎。
阿虎赶忙从旁边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扶着贾静萱,低声下气地说道:“老爷,是小的一时糊涂。咱回家吧”。
贾静萱却怔怔地站在那里,任凭风吹雨打,眼泪和雨水在他满是沧桑的脸颊上肆意流淌着,他浑身颤抖着,眼神茫然,仿佛失去了灵魂,不知该何去何从。
疯子从草房顶下跳下来,溅起了一大股泥水,正巧弄了阿虎一身,阿虎顿时怒目圆睁,气愤地骂了一句:“娘的,咋还没有死啊?”
疯子看到他,瞬间变得更加疯癫起来,手舞足蹈地围绕着小轿跳跃着,张牙舞爪,声嘶力竭地大喊着:“走不了.....走不了......”。
狄氏走到贾静萱身边,轻柔地用手拢了拢他被雨水打湿的头发,掏出一方绣着兰花的手帕,仔细地擦了擦他脸上的泥水,声音温柔而坚定:“老爷,咱回家”。
阿虎连忙拿出一件崭新的蓑衣,想要给贾静萱披上。
贾静萱看到阿虎,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喘着粗气,愤怒地挥手把蓑衣丢到一边,那蓑衣在泥水中溅起一片浑浊。
狄氏赶忙把蓑衣拾起来,轻轻拍去上面的泥水,重新温柔地披到他身上,眼中满是心疼地说道:“这么大的雨,把你淋病了咋办?咱不在这儿了,咱回家”。
贾静萱再也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口中喃喃自语道:“回家,回家,哪是我的家?”他颤抖的手指着那摇摇欲坠的小草房,声嘶力竭地喊道:“这就是我的家,我已经有家了”。疯子跳过来,紧紧拉扯着贾静萱,疯疯癫癫地喊道:“对,对,这就是你的家,这就是你的家”。
阿虎怒不可遏,一个箭步跨过去,飞起一脚把疯子狠狠踹到一边,疯子在泥水中打了几个滚。
贾静萱急忙跑过去,费力地把疯子拉起来,对着阿虎怒声吼叫道:“你为什么要打他?他是我的亲人”。说着,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块儿,仿佛要融为一体。雨越下越大,如鞭子般抽打在他们身上,小草房在风雨中飘摇着,仿佛随时都会坍塌。
急风暴雨中,贾静萱和疯子紧紧地抱在一块儿,雨水顺着他们的身体流淌而下。
狄氏扭头看向阿虎,满脸焦急地问道:“咋办呢”?
阿虎伸手胡乱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眼神坚定地说道:“今天一定要把他弄走”,说完,他大步流星地走到他们身边,用力把他们分开,然后。拉着贾静萱的手,一脸诚恳地说道:“老爷,我错了,咱走吧”。
贾静萱用力甩开他的手,怒目而视道:“我不认识你,你不是人”。
狄氏又靠近一步,柔声劝道:“老爷,大人不计小人过,回家吧”。
忽然,阿虎双膝“扑通”一声跪下,在泥水里艰难地挪动了几步,紧紧搂着贾静萱的腿,声泪俱下地哭着说:“老爷,我是真心实意的请您回家,我已经将贾府的门庭改过来了,您还是俺的老爷,我还是那个长工。如果你还不同意,我也可以远走他乡,永不回来”。
阿虎说到这里,贾静萱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动容。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雨水无情地在他的身上浇着。他似乎渐渐坚强起来,挺立着胸膛,昂起头,眼神中多了一丝坚定。狄氏拉着贾静萱的手,一脸哀求地说道:“老爷,他知道错了,求你了,就放他一马,咱回家吧”。贾静萱哭着问阿虎:“当初,你那么残忍,把我赶出家门,霸占了我的家产,你怎么今天又发善心?请我回家啊?这.....这......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阿虎继续跪在那里,低头沉思了一会,眼睛左顾右盼,吞吞吐吐地说道:“前几天。我遇到一个大仙,他指点我,给我说,您才是贾府的主人,把您请回家,家业才会兴旺。如果不请您回家,我也会遭殃。我自己也反思,自己做的这个事情是有点过分,还望老爷高抬贵手。把您请回去,我就当父亲供着您”。
狄氏赶紧推搡了贾静萱一下,急切地说道:“别这么执拗了,回家吧,保命要紧”。
贾静萱沉默无语,只是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犹豫。
阿虎见此,赶忙站起来,揉了揉酸痛的膝盖,与狄氏一块儿,小心翼翼地把贾静萱扶到轿子上,狄氏也陪着贾静萱一同坐进轿子里。
阿虎这是个时候来了精神,他振臂一挥,意气风发地对两个轿夫说:“起轿,打道回府”。
两个轿夫赶忙抬起轿杠,齐声吆喝了一声。小轿在风雨中缓缓飘然而起,缓慢地朝着贾府的方向走去。
阿虎回头向疯子做了一个得意的鬼脸,暗自说道:“哈哈,事成一半”。
疯子却不管不顾地跳跃着,在风雨中拼命追着渐渐远去的小轿,跌倒了好几次,又顽强地爬起来,声嘶力竭地大声喊着:“这是请君入瓮啊!请君入瓮!”
阿虎一边跟着轿子往前走,一边在心里美滋滋地畅想起来。等老爷回去帮着做成了那桩买卖,那白花花的银子、黄澄澄的金子就会像潮水一样涌进自己的口袋。到时候,自己要买下好几处雕梁画栋的大宅子,每一处都要有大大的花园和精致的亭台楼阁。宅子里再雇上一群如花似玉的丫鬟和手脚麻利的仆人,自己一声令下,他们就得忙前忙后地伺候着。出门时,自己要坐上镶金嵌玉的豪华马车,身上穿着用最顶级绸缎裁制的衣裳,那料子光滑得能照出人影来。城里的那些往日里趾高气昂的达官贵人,都得满脸堆笑地对自己点头哈腰,争着抢着求着跟自己结交。
想着想着,阿虎的脸上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里还不自觉地哼起了小曲。他的脚步也变得轻飘飘的,仿佛已经踩在了云端之上。他仿佛看到自己在一场极其奢华的宴会上,坐在最尊贵的位置,周围是一群阿谀奉承的人。美酒佳肴源源不断地端上来,他大手一挥,豪迈地说道:“都赏了!”众人立马感恩戴德,对他千恩万谢。阿虎笑得更加张狂,那笑声在风雨中显得格外刺耳。
疯子却不管不顾地跳跃着,在风雨中拼命追着渐渐远去的小轿,跌倒了好几次,又顽强地爬起来,声嘶力竭地大声喊着:“这是请君入瓮啊!请君入瓮!”
然而,阿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对疯子的呼喊充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