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茶楼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了。
池瑜看了眼时间，又瞥了一眼楼上，心想这次遇到的合作对象还真是个性十足，伶牙俐齿的，哪怕是他，也多花了一些心思，这才达成双方都能满意的合作。
现在已经六点过半，黑眼镜早在池瑜意识到时间可能来不及之后，就得到了他发来的茶楼所在的地址，此时正倚在池瑜的车门上，在那边抽着烟等他。
“这么忙啊池老板，这个点才下班？”
看到池瑜向他走来，黑眼镜将烟头丢在地上，用鞋碾了碾，随手挥开身旁缭绕的烟雾，对池瑜笑着问道：“我看这附近也有挺多吃饭的地儿的，不如我们就近找一家？”
“随你。”池瑜将车钥匙丢给他，自己坐进车后座，揉了揉额角，开始闭目养神。
黑眼镜接过迎面飞来的车钥匙，“你这是把我当免费司机使了？”
“那待会的饭钱你记得自己付。”
闻言，黑眼镜干笑了几声：“嗐，不就开个车吗？多大点事，瞧您说的。”
说完，黑眼镜绕到另一边，打开驾驶座的车门，正准备上车，就被从茶楼里走出来的人吸引了些许注意力。
察觉到黑眼镜的片刻走神，池瑜睁开眼，顺着这人的视线看去，却发现对方注视的人，正是他之前约见的洽谈对象。
“你认识？”
“朋友家的小孩儿，以前见过几次。”黑眼镜坐进驾驶座，关上车门，笑着对池瑜说道：“我都差点忘了，北京现在是他们的主要活动地盘了。”
黑眼镜没有接着解释对方的身份，但池瑜估摸着他一定是比较有名的那一类，不然也不一定会被黑眼镜称为“朋友家的小孩儿”，并且被他所在意。
池瑜收回目光，将这件事记在心里。
黑眼镜开车带着池瑜七拐八绕的，找了一家据说口味还不错的老字号。
他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其实已经算是比较晚的时间了，但即使如此，这家店面也依然看起来热闹非凡。
黑眼镜似乎对这个地方很是熟悉，当迎宾上前询问他们情况的时候，对着对方说了一句话，接着，他们两人就被带到了一个小包厢里。
“我曾经帮过这里的老板一个忙，所以哪怕这家店的生意再好，他也会给我留这么一个包厢。”
看着池瑜探究的眼神，黑眼镜对他笑了一下：“你看，朋友多的好处这不就体现出来了？”
池瑜也看着他，面无表情回敬道：“就算你的朋友再多，也改变不了你贫穷的本质。”
面对如此直击心灵的锐评，黑眼镜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刚想再说些什么，就被敲门声打断。
于是从身上掏出个账本，丢给池瑜：“喏，这是这半年的，你看看吧。”
在等服务员为他们上菜的时候，两人都没再说话。
池瑜翻看着账本上的记录，脑海中闪过一条条对应的信息，直到确认无误后，才将其合上，递还给黑眼镜。
“下一批东西，我会让人送到老地方。”
“……还有？”
“还有很多。”
池瑜回想了一下随着委托完成次数逐渐增长的背包内容物，心想这些东西要是一直按照现在的速度发展下去，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有全部抛售成功的那一天。
估计是不能的了。
虽然早在一年前，最初和黑眼镜说好的那一百来件东西就已经被全部解决掉了，但是后来增加的数量也十分可观。
光是黑眼镜出手一件的时间，池瑜就能整个十件新的回来。
笑死，根本卖不完。
“行吧，看来我那店得一直给你开着了。”黑眼镜摇了摇头，给自己倒了杯酒，对着池瑜举杯道：“难得池老板你能有空出来跟我小聚，这杯我敬你。”
池瑜看着他把那杯酒一饮而尽，眯了一下眼睛，跟着喝了一口茶，手指摩挲着茶杯，没说话。
黑眼镜看着他默不作声的样子就笑，又给自己满上第二杯酒，接着道：“其实最近我有一点不太明白，明明我们相处了这么久，对于彼此的为人都算是有足够的了解了，可是为什么，我反而觉得你离我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呢？”
你这不废话吗？那当然是因为我就是在跟你拉开距离啊。
池瑜“啧”了一声，手指叩在桌面上：“吃饭就吃饭，废话别那么多。”
黑眼镜偏不，“当初在孔雀王陵，你说我是你可以信任的人……”
“合作对象的那种信任。”池瑜补充。
“没错，我们以前确实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但现在可不是了。”黑眼镜对他摇摇头，“就算你一再否认，但事实就是，我们的关系已经不再止步于此。”
“池老板，既然你已经给出了信任，那么为什么不能再把这份信任的程度扩大一些呢？”
说完，黑眼镜对着池瑜举杯，喝下了第二杯酒。
“……”
池瑜看着黑眼镜，原本平静的表情变得冷峻，他审视着黑眼镜，就像一条蛇在评估着自己是否能够将踏入领地的猎物一击毙命。
浅色的瞳孔已经不再像是人类，尖锐的蛇瞳从中冒了出来，那种令人心惊的危机感又从池瑜的身上浮现。
黑眼镜嘴角噙着一抹笑，把剩下的酒倒进杯子里，心里想的却是他的话语似乎确实让池瑜有所触动，就是效果，可能和预想中的有点不太一样。
——“如果你想要得到我更多的信任，光是这些可不够。”
“好吧，那就再加一些。”
池瑜举着天秤，无论你放下什么，他所给予你的永远不会超出一分，黑眼镜曾经放上去过很多东西，没有任何可以打动他。
所以现在，他将自己也放了上去。
“无论你想做什么，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我都会为你去达成。”
黑眼镜笑着说：“我的办事能力究竟如何，你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不是吗？”
“这可是一笔划算的好买卖，我不会让你吃亏的，池老板。”
“这次听起来倒算不错。”
在那比云还高的屏障之中，神终于垂下头，向凡人身上一瞥。
“不过对于你究竟能不能做到这一点，我拭目以待。”
叮当。
天秤的另一端，他投下了一角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