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侧,江照影直接穿着的喜服,一路走回了自己的春华院里。
一推开门,便瞧见了室内昏暗的烛光摇晃,而水瑶正靠在一盏烛火下,倚在桌边绣花。
水瑶听闻动静抬头,瞧着江照影在新婚夜回了院子,吓得人都呆在了原地。
江照影见她那张熟悉的脸,瞪圆的眼眸里满是惊讶,她微微一笑:“怎么,看傻了?”
兰芝和水瑶,不过是她的父亲从人牙子手上买来的两个小丫鬟,当做她的陪嫁。
那老头子医术高明,在九洲都是绝无仅有的存在,他虽不着调,却带着她云游九洲,又将毕生所学都教给了她,亦师亦友。
他们游历到京城时,偶然救沈老夫人,面对沈老夫人的求娶,江照影不松口,老头子也不答应。
可突然有一日,素来不着调的老头子,竟突然严肃了起来。
他花了七天七夜,呕心沥血炼成无数救命丹药,搜刮来一切珍贵药材,还莫名其妙带回来了两个丫鬟。
直到他突然在丹炉边吐血,江照影才知道,他要死了。
父母为子女则计之深远,他在临终前,担心江照影在京城无人照拂,才答应了这门南阳侯府的求娶。
而满院的灵丹妙药,便成了她的嫁妆。
想到这里,江照影垂了垂眸子,掩去了眼底的湿润。
水瑶也猛地回过神来,她急忙站起身,为江照影倒了一杯热茶暖手,又急忙为她倒水安排洗漱。
“小姐……今日是您的新婚夜,您怎么就这样回来了?世子爷呢?”
“还有兰芝……兰芝她去哪里了?”
水瑶盯着江照影的脸,简直是心乱如麻。
江照影拍了拍她的手,随后又轻轻握住:“世子今夜有公务在身,而兰芝……她喜欢伺候侯府内的少爷,我便由着她去了。”
“日后是好是坏,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江照影这话的意思,就是不要兰芝这个丫鬟了,日后要把她指去沈伏的院子里。
水瑶听闻,微微张了张嘴,没有说话,而是熟练的伺候江照影沐浴更衣:“您身上湿了,先暖暖。”
等江照影的身体完全没入了热水之后,水瑶才犹豫着开口。
“小姐,您不要难过,等日后世子了解了您,定会如同沈老夫人一样很喜欢您的。”
江照影一听这话,在浴桶里坐直了身子,她抬头望着水瑶,“你怎觉得我难过?”
水瑶垂着眸摇了摇头:“奴婢只觉得您经过今夜,与以往有很大不同了。”
江照影终于笑了。
她感受着热水包裹了自己的全身,她长舒一口气, 才道:“是不同了,这一回,我会保护好你,也会保护好自己。”
“水瑶,今日之后,便将咱们院子里的库房锁起来,里头虽没有金银玉器,可无论是名贵的药材,还是稀疏平常的燕窝、虫草、丹药,无论是谁来拿,全都不给了。”
水瑶听见这话,惊讶的瞪大了眸子。
小姐这回,是真的受大刺激了!
等沐浴完毕,江照影穿着寝衣,躺在床榻上沉沉睡去。
她在今夜,再次梦见了前世。
前世新婚夜的第二日,在她作为新媳敬完茶之后,沈伏被易先生亲自赶出白鹿书院的事情,便捅了出来。
这位易先生,可是三朝元老,实为本朝的肱股之臣。
是朗如日月的先太子最为敬重的太傅,而从前那位举世无双、有旷世之才的皇长孙,也是由他一手教导长大的。
先太子因故身死,在先帝病逝后,易先生便告老还乡;却被当今陛下挽留,于是在京中开了一个白鹿书院。
无论是京城的世家子弟,还是皓首穷经的书生秀才,挤破了脑袋,都想要获得进入书院的机会。
老头子行医救人,对易先生有过救命之恩,在她嫁进来之前,沈老夫人便要求江照影拿出这恩情,换得沈伏进入那白鹿书院。
江照影照做了。
可谁知,沈伏入白鹿书院,没有人念着她的功;可沈伏被赶出白鹿书院,阖府上下却都说她是个丧门星。
甚至她在听了沈步辙的话,为讨好易先生,给他送上了好酒,易先生却罕见的动怒了。
他大概是恨极了饮酒,于是乎连读书人的体面都忘了,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指责侯府家风不正,指责伏哥儿顽劣不堪。
侯府厌弃她,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她的身上,全京城都觉得她是恶毒的后娘,故意害了伏哥儿。
江照影永远忘不掉那个寒夜,秋夜寂寥,她跪在冷冷冰冰的石砖上,乞求易先生能够原谅。
也不知是跪了多久,心中委屈,只觉得遍体发寒,她眼前一黑,差点便是要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而那时候,是有一弯温和有力的长臂,及时扣住了她的腰肢,免得她跌到了地上去。
“怎得这样冷?”
一道温润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宛如扣玉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