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去找宣武军求援?”半天,面对终于安静下来的刘守光,单可及试探着问道。
嗯?
刘守光犹豫着。
和李匡威、李匡筹兄弟俩不一样,刘仁恭父子一直走的是李克用的路线。
这两条线可是没有什么交情,尽是生死大战来着。
单可及的这个建议让他冷静下来,开始思考。
李克用是肯定不会管的。
卢龙丢了十个州都没有见他伸出手,更别说义昌了。
他想过来也过不来。
西边的魏博现在是朱温的势力范围,东边的平卢属于中立派,谁也不帮的。
剩下的就是南边的朱温了。
过去天平军的几州现在都是朱温的地盘,名将葛从周就在郓州坐镇,如果朱温来援,那随时兵马就到了。
问题是宣武军会帮自己这个当初的敌人吗?
似乎是看懂了刘守光的眼神,单可及分析道:“安东军占了义昌,就和魏博、天平几镇接壤了。两虎相争,哪里有不打架的道理。这一点,以朱温的眼光一定可以看到,所以,他必然愿意把我们纳入他的势力,好钳制安东军的发展。”
是啊!
刘守光眼前一亮。
朱温这几年膨胀的厉害,现在重心完全在长安一带,想的都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
这时候,自己的后方出这么大的事,他一定不会旁观。
所以,可以试一下。
洛阳,朱温的临时行营。
因为最近朱温都在图谋皇帝,所以已经在洛阳住了3个多月了。
此刻,手里拿着敬翔刚刚送来的书信,朱温陷入了沉思。
一边,敬翔也在思索到底如何给朱温决策。
这几年,随着感化军、天平军、泰宁军、河阳军的地盘先后落入自己手里,魏博军也基本臣服,朱温渐渐把视线转移到了西边。
他的野心已经越来越按捺不住,不免打起了皇帝的主意。
谁知道,一向在东北折腾的王彦庭又跑到义昌去了,这不由得让他有些担心起来。
对于安东军这几年的发展,就算是老奸巨猾的朱温都有些心惊。
虽然地盘增加的不很快,但是你看看他战胜的敌人。
能够把嚣张跋扈的李克用镇的吃了哑巴亏,再把二十万骑兵的契丹打的落荒而逃,即便朱温自己都不敢打包票一定打赢。
不过过去他无所谓,双方根本走不到一块,自己想打也打不着,对方也惹不到自己头上。
这两年自己还派人去笼络过一阵,反正只要没有什么矛盾,都算过得去。
但是这封信一到就不一样了。
首先,李克用和安东军之间的关系就让朱温疑神疑鬼。
死了一个义子的李克用是如何对安东军如此认怂的,不由得不让人好奇和怀疑。
然后一旦安东军打下了义昌,那么天平军那边基本就直接接壤了。
东边现在就剩义昌和平卢两镇,这也是朱温计划里要征服的。
但是如果义昌镇从废物刘守光换到强势的王彦庭手里,对于后续的行动无疑是重大的障碍。
“子振,你怎么看?”朱温心里酝酿出了一个大概,就要找谋士确认是否正确了。
“太尉,王彦庭兄弟自从离开楚州就没有奉过号令,此刻以强敌之势进入义昌,对我宣武弊大于利!”敬翔也不遮遮掩掩,一句话说清楚。
他对朱温的了解就是来直接的,你和他绕圈子他也听不懂,还会发火。
这个人,脾气暴躁,文化程度不高还容不得别人轻视自己。
他的话虽然短,却浓缩了很多信息,朱温听懂了。
虽然王彦庭他们出身宣武军,但是在这个时代,出身算个屁。
几年过去了,人家就没有鸟过你。
如果对方是个庸才,那么和刘守光之间菜鸡互啄,我们大可以看好戏。
等我们腾出手来,随便哪个剩下了,都可以收拾。
问题是王彦庭很强,如果让他发展起来,以后再收拾就会比较困难。
朱温心里有些得意,敬翔的话正合他意,也间接证明了自己的眼光现在不比敬翔差了。
问题是有了一个李克用和自己不死不休,难免的杨行密也不时来招惹一下自己,眼下还在和李茂贞拉扯,再在东面树立一个敌人,合不合适?
天下势力最大的五大藩镇,除了蜀地的王建自己够不着,其他三家都是敌人。
再加上一个地盘不大,却异常凶悍的安东军,朱温有些纠结了。
大事不决问敬翔。
这是朱温崛起的法宝,他也光棍,直接把担心坦白给了敬翔。
“太尉,安东军蛰伏多年,如今羽翼已丰,正是扩张之时。河东军势大,契丹也不好对付,就只有向南一条路。
除了义武和平卢,我宣武与安东军之间必然冲突,如此看来宜早不宜迟,否则难免养虎为患。”
“至于几处树敌,倒也不担心。除了南边的杨行密,凤翔和河东之间、河东和安东之间都有摩擦,彼此间是友是敌全看形势利导,太尉倒不必过于担心。”
这一次,敬翔说的很透彻。
因为他知道,朱温确实没有看透问题的本质。
这一下,朱温算是彻底明白了。
是啊,安东军要发展,占了义昌和义武两个小镇是满足不了胃口的。
那么,只有继续往西或者往南。
南边天平军是自己的地盘,西边魏博基本已经臣服。
至于成德这个墙头草,自己也说不准是自己的附庸还是李克用的,完全随缘。
不过无论怎么说,从义昌来看,德州往下就是天平军和魏博军,迟早是要一战的。
最重要的,李茂贞、李克用和王彦庭不是铁板一块,到时候大不了自己认认怂,挑动他们之间打一仗不就好了。
这种操作,自己太熟悉了,完全是瞬间可以切换的。
他下定了决心,不再犹豫:“劳烦子振你修书一封,让葛从周从魏博、天平和泰宁抽调四万五千步卒,五千骑兵,救援义昌!”
他也头大,自己的主力现在大部分在西部,剩下的无论是对李克用还是杨行密,都需要重兵防御。
也只有葛从周的东北方向稍微轻松一点。但是现在这一个决定,连东北方向的兵力都要捉襟见肘了。
他生性好赌,倒是没有什么想赢怕输的心理,直接就敢押上筹码。
不过他万万没有想到,刘守光这个坑货,既怕宣武军来的援兵太少,又担心宣武军直接不来。
最后告诉他安东军来了三万人,其中四千骑兵,还没有说明有铁甲骑兵。
这直接导致了朱温的判断出现了大失误。
景州城城墙上,刚刚进城的王彦庭看着满地的俘虏一头的黑线。
这特么的有好多头发都白完了的老叟,自己还要浪费粮食。
进攻义昌的行动无比顺利,大军近20天时间已经占领了沧州和景州,刘守光退守到了最后的一座城池德州。
不过义昌军撤退的如此坚决也大大出乎了自己的预料。
隐约中,他总觉得有些不对。
好像颇有些后世的“以空间换时间”的味道。
另外一个他最烦的,就是俘虏太多了,占领沧州就是近十万,占领景州又来了近十万。
可是对方城内的府库里粮食少的可怜。
即便是他立刻交代让人发放粮食遣送回家了大部分,也耗费巨大。
他都怕自己的后勤辎重跟不上了。
今天的战果,进一步让他嗅到了诱敌深入的危险信号。
可是,就算是把自己诱到了德州,又能怎么样呢?
他死死地盯着地图,看了半天又转头问高思继和王彦童:“仲德、汝明,附近的城池守将都是谁?”
他们在瀛洲一年了,早就应该把附近的军情摸个明白。
果然,高思继凑到地图边,开始指着一个个城池介绍起来:“德州往东,是平卢军的大将张巨厚,西边,魏博节度使罗弘信已经56岁了,近年身体每况愈下,一场内乱就在眼前。”
他顿了一下,发现王彦庭完全没有疑问。
看来这个年轻的节度副使对于魏博的牙兵牙将的优良传统是早就知道的。
他不再停顿,继续介绍:“西南的是天平军下去的郓州,现在由宣武军大将葛从周镇守。”
王彦庭眼睛一眯:葛从周!
这算是朱温手下数一数二的打手了,比当初的朱珍都厉害的人物。
一圈看下来,魏博基本没有事,平卢军的风格自己知道,一般不插手别人的,和定难军的李思恭兄弟有些相像,都是埋头发展自己的主。
那么,朱温呢?
他默默地在心里判断。
会!
以朱温的风格,只要对自己有利的,哪怕昨天还在打生打死,今天立马可以结拜兄弟。
何况看起来安东军是从宣武军出来的,其实更加像叛徒。
又加上这几年安东军渐露锋芒,朱温怎么可能让自己在卧榻前睡觉、吃饭、撒尿?
如此说来,给刘守光勇气的不是梁静茹,是葛从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