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嗖...”空中漫天的箭雨像突然飞来的鸟群,直接遮蔽了阳光。
那是渤海军进攻队伍的后半部分的弓箭手开始对城楼弓箭覆盖。
王彦庭看着二十多个士卒来不及反应,直接倒在了箭雨中。
身边的牙将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推到了城楼的柱子后面。
自己“呀”地大叫,一支箭已经从胳膊肘处穿透而过。
“放箭!”周思校对着城墙下大叫。
顷刻,自己后方也是一片箭雨飞起,直接盖向冲锋中的渤海兵。
人海里,无数人像水花一样倒下,又被吞没在人海中。
显然,城下面积大,弓箭杀伤力也大。
王彦庭感慨,所以攻城真不是人干的活,真的要命。
他看了一下两边的情况,好事是对方的投石停止了。
坏事是渤海进攻部队已经来到了城墙下。
即便不探出箭垛看不到,也听得到无数云梯在墙面上发出刺耳的划动声。
“金汁!”城墙上的营将、都将像疯了一样狂喊。
几名身穿铁甲的士卒壮着胆子探出身体,确认对方云梯的位置。
弓箭落在他的头盔和肩吞上,“叮叮当当”地响,也有扎进了身体里,发出一声闷哼。
“这里!”探头的士卒在城墙箭垛上用手指虚划一下。
马上,几名士卒推着高高的架子,上面是煮着金汁的铁锅。
“一、二、三!”数人以铁叉顶住锅边,一起发力,连锅带汁给掀下城墙。
“啊...”城墙下,连续的哀嚎声不断。
被金汁烫到皮开肉绽的士卒滚地惨叫,声音凄厉堪比人间地狱。
这些人,注定活不过几天的。
金汁之所以狠毒,是在烫伤的同时,粪便里的细菌迅速进入身体引起感染。
在没有抗生素的年代,箭头的一点锈都能要人命。
被金汁烫伤,那就是绝症。
能逃过一劫的,都是运气爆棚,伤口小如指甲盖,还要是抵抗力逆天的天选之子。
“这边来人!”左侧,一声夹杂着恐惧和绝望的喊声。
王彦庭循声看去,却是50步外一个缺口处已经爬上来了7、8名渤海国士卒。
这是守城最危险的,士卒手忙脚乱之际,很容易忽略某个位置,被人利用。
两个都将迅速带人左右夹击上去。
刀盾兵和长枪兵蜂拥而上。
这一刻,连空中飞来的箭支都顾不上了。
放任缺口突破,还是死。
“抓几个活的!”距离不远,王彦庭大喊一声。
手里弓弦一松,把一名渤海士卒的膝盖给射穿了。
再一箭,把倒下士卒身后的一名长矛兵咽喉直接命中。
失去庇护的第一名士卒很快被几人按翻了,捆成一团。
剩余的撼山军越过了他,继续压住登城的渤海士卒,往缺口处赶。
毕竟是城墙上的撼山军有人数优势,渤海国的士卒逐渐被逼退,来不及攀爬云梯下去的,直接就被逼跳城了。
4米的高度,还穿着20来斤的皮甲,想来也重伤了。
城墙上的士卒更是立刻推来了金汁,把这个缺口淋了一个酣畅淋漓。
渤海军本阵,大保义看着远处城墙上下的战斗,默默地点点头。
他只是浮躁,不是傻。
打仗该怎么打,心里是有数的。
虽然说高级的玩法也许不会,基操还是很了解的。
试探进攻就此结束,需要考虑一下正式攻城的套路。
手一挥,身边的牛角号响起。
城墙上正在进攻的渤海兵像潮水一样地退了回来。
一边的申德难得地没有任何表示。
对于这样的标准流程,谁也没有什么可以挑刺的。
换了他来,也是一样。
简简单单的试探进攻,打了大半个时辰,足够了解涑州城的防御还是很牢固的。
唐军在攻城和守城方面的天赋一如既往的靠谱。
城墙上,王彦庭看着渤海兵退去。
留下几百具尸体和哭天抢地哀嚎的伤兵。
周思校组织着把瑞州军的伤员一点点撤下,死掉的士卒尸体收殓到城下,晚上会一起火化。
已经是春天了,如果不及时处理尸体,很容易爆发瘟疫。
一刻以后,东西两面的伤亡也报了过来。
三个方向一共战死100多人,受伤300多人。只有南门依旧是安静如故。
王彦庭悄悄在心里算了一下,按这个速度,守军挺不过30轮。
而这只是今天的第一轮,还是试探进攻。
唯一好的方面是,他们不像城下的渤海军,伤员都没有办法抢救。
伤了等于死了。
一边,都将赵伯扶着自己仅剩的弟弟赵季往城下走。
赵季受伤了,但他还算运气的,只是胳膊上中了一箭。
只要箭头没有生锈,还是没有多少危险的。
现在瑞州军的伤口处理统一用的是盐水消毒。
王彦庭也想过蒸馏一些酒精,但是试了几次,全挥发完了。
他也不知道是密封性的问题还是管道冷却的效果太差。
按网文介绍的经验在实践中复制还是有些不靠谱。
好在盐水的作用也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淋到伤口上的时候,伤员都会杀猪一样地惨叫。
战场消停了没有多久,随着对面渤海军的牛角号响起,大家好像都认命一般地进入了下一个程序。
投石机开始疯狂地倾斜石头。
王彦庭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穿过来6年了,很多小说、史书里看到的什么弩车、床弩自己就没有见到过。
投石机还是这一次才见到。
估计是战争太频繁了,导致很多重装备根本来不及造,造了也很快被毁,从成本上考虑还不如用人命去填呢。
毕竟正常的年代几十年才打一仗,现在是一年打几十仗。
很多精良的武器制造法,估计也是这样失传的。
渤海军这一次的投石攻势足足打了半个多时辰,又给守城的军队造成近百人的伤亡。
王彦童亲眼看着一块大石把一侧城墙打塌了一片,架着金汁大锅的架子脚一歪,整锅金汁倾倒下来,把3名撼山军士卒烫了大半身,眼见是活不长了。
这一天,渤海军发动了四次进攻,没有任何收获。
渤海军伤亡了3000人左右,瑞州军伤900多人,亡340多人。
最危险的时候,渤海军的攻城槌已经推到了北城门口。
最后,是撼山军一顿炸弹加火油,把攻城槌连带推车的几十名士卒化为一炬。
这也直接导致了后面渤海军的攻势开始畏首畏尾,双方的伤亡大幅下降。
打到最后,双方都是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机械式的进攻和防御。
渤海军忙乱中出了很多纰漏,有两个云梯靠得太近,结果被城墙上一叉杆推倒一个,带着另一个也轰然倒地的。
也有瑞州军一时疏忽,两次被渤海军登上了城头,又被守军拼死镇压下去的。
王彦庭发现这种进攻完全是上一次的重复。
除了后面的进攻比第一次试探多了许久投石机准备以外,简直一点区别都没有。
双方毫无意义的消耗,只是等着对手比自己更早地出现失误,露出破绽。
难怪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胜利是熬出来的。
当最后一次进攻的渤海军退下的时候,无论是周思校还是普通士卒,都浑身泄气地瘫坐在了城墙上。
王彦庭也一样,他感觉到了这种守城战的特点。
时间特别长,对心理素质的要求也高。
最后一点,打的其实是谁的神经更粗大,精神更充足。
夕阳西下的时候,王彦庭觉得自己连动一下都不愿意。
真的累,心理比生理还累。
涑州城下,渤海军大帐。
大保义紧皱着眉头,看着桌上的地图发愣。
这一天的攻城,也给了他一个大概的概念,如果要攻破此城,至少需要4天以上。
站在5米的高台上,还是可以看到城内兵员和物资的调动的。
至少目前看来,唐军还有足够的余力。
这从几次攻上城头的经历也可以看出来。
唐军的反击及时而且有效,每次都是很快就被赶下城来。
这说明唐军的心理还没有出现波动,对意外的处理很及时。
同时,唐军还有足够的兵员可以补充,对缺口漏洞的支援很及时。
一边,申德没有说话。
他和大保义或者说和国王的分歧是战略上的,在攻城的战术上,他没有意见。
作为副帅,他只担心士卒能够耗几天。
其实不光守城的精疲力尽,攻城的同样虚脱,精神受挫。
所以很多时候攻城的就开始转为长期围困了。
毕竟每天冲上去送人头,又没有什么进展,是个人都会狂躁。
现在,两个人都是神游天外,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仗打到这个时候,就是明牌,除了死人,没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