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这天，杨慧云带着谢妍乘上了去往s市的飞机。
    最近几天格外的冷，所有人都穿着自己最厚的衣裳，秋衣毛衣羽绒服，怎么保暖怎么穿。
    可是穿再多衣服谢妍仍然觉得冷，她手脚冰凉，嘴唇发紫。
    她的身体每况愈下，饭吃不了两口就要吐，杨慧云换着花样的做饭也没能让她多吃两口。
    短短几天，机灵可爱的小姑娘已经瘦成了一把干柴。
    一路奔波，杨慧云联系好了医院和医生，只等着做手术了。
    大城市的医院总是人满为患，医生护士更是全年无休，毕竟病人不会挑着工作日生病。
    外面是过年期间热闹喜庆的大红灯笼高高挂，医院里则是令人感到发寒的消毒水气味，和不知名的机器发出的“嘀嘀”声。
    生机与暮气的极端对比让谢妍有些感叹。
    手术约在了大年初十。
    病房里有四张小床，都住满了，其他三个都是上了年纪的心脏病患者，见到谢妍这么小的年纪不免唏嘘。
    但小丫头虽然瘦了点，却是五官乖巧嘴巴甜，机灵的很，屋里的老太太都挺喜欢她的。
    谢妍穿着小小的病号服，见隔壁床的奶奶正吃着儿媳妇从食堂买的面条，有些饿了。
    虽然她这几天没什么胃口，但不妨碍她分泌胃酸感到饥饿。
    杨慧云坐在床边轻笑，“明天要做手术，今天下午就不能吃饭了，忍一忍，过几天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她整个人神态是肉眼可见的疲惫和压抑。
    医生告诉她，谢妍的问题比较严重，做手术风险很大，但是不做风险更大。
    她强撑着打起精神，摸了摸谢妍凉凉的小脸，“过几天就是正月十五了，到时候妈妈包饺子给你吃。”
    谢妍嘴角扯起一个弧度，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开心一些，“嗯，好。”
    到了晚上，沈厌又打了一通电话过来。
    他说前几天何院长和厨师阿姨炸了太多肉丸子，这几天每天都在吃肉丸子，有点不想吃了。
    难以想象之前饿的翻垃圾桶的孩子，还有吃肉丸子吃腻的一天。
    谢妍在这头已经可以想象到沈厌皱着小眉头吃丸子的样子，一定非常可爱。
    “谢妍，你吃饭了吗？”
    “吃了。”谢妍闻着隔壁床传来的还没散去的味道，“吃的牛肉面。”
    “好吃吗。”
    “好吃。”
    照旧是一场没什么营养的对话，但是谢妍倒是挺满足的，现在的沈厌已经越来越像正常人了。
    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他以后绝对不会是原剧情中那个阴郁变态的模样。
    “……我现在认识好几个字了。”
    “嗯，真棒！真厉害！”
    习惯性的发出夸奖的声音，但是谢妍已经困的睁不开眼睛了。
    她精神不济，随时都会睡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断的电话，再醒时已经该上手术台了。
    走廊里格外冷，杨慧云只觉得浑身发寒，头脑发胀。
    她守着女儿一夜未眠，不敢合眼。
    说不上那是一种什么心情，她只恨没有时间让她再去庙里拜一拜，总觉得心里空了个大坑，没有底，一直凉飕飕的在漏风。
    她在心里暗暗的跟佛祖祈祷，既然上一次手术帮了她们，希望这一次也能帮帮她们。
    只要能让女儿平安无事，让她后半辈子去庙里陪伴佛祖当尼姑也愿意。
    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谢妍冷的浑身起鸡皮疙瘩，她总觉得手术室比外面的温度还要低。
    系统这时候出了声，【走吗宝贝？】
    谢妍闭着眼睛，眼睫有些湿润颤抖。
    【你如果现在还不走的话，接下来就是各种抢救，然后杨慧云还会花更多的钱来救你，给你续命，你知道的她肯定不会放弃的，她会倾家荡产……】
    手术室亮到刺眼的大灯照在谢妍身上，她却只想流泪。
    面色惨白毫无血色的小女孩躺在手术床上，又黑又密的睫毛被泪水沾湿，眼泪从眼尾一颗一颗滑下。
    几个医生以为是小孩子害怕，连忙哄了几句，说着睡一觉就好了，不怕不怕。
    “妈妈……”
    细若蚊蝇的声音被覆上口鼻的麻醉面罩所掩盖，医生护士各司其职，仿若未闻。
    没人听得见，在这个普通的清晨，病重的小姑娘叫了最后一声妈妈。
    【走吧。】
    麻醉药起效。
    谢妍失去了意识。
    ——————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五彩斑斓的灯笼高高挂起，像是闪烁的星星，为今天的节日增添了几分色彩。
    正月十五，元宵节。
    街道上格外热闹，两边有卖美食的小摊让人垂涎欲滴，天边的烟火更是令人目不暇接。
    和过年一样热闹。
    一家三口手拉着手在看花灯，看累了才上车准备回家。
    周盼盼穿了件正红色的大衣外套，洋气又扎眼，十分喜庆。
    周毅山工作忙，尤其是最近，所以过年都没能回来，好在赶上十五还是回来了。
    周盼盼拿着一串刚买的糖葫芦钻进了车里，冷的直呵气，在口袋里暖了会儿手，才吃了起来。
    坐在驾驶座上开车的周毅山面带笑意格外温柔，一家三口一路闲聊，周毅山突然问了句。
    “盼盼，你那个同学还没联系上吗，我想请她到咱们家来吃个饭。”
    之前出了那么大的事，王立涛甚至还是他极其重要的合作方，要不是盼盼班里的那个小同学，他恐怕真的到出事了也发现不了。
    闻言周盼盼摇摇头，“我给她打电话一直没人接，好几天了。”
    她皱起眉头，“要不然我们先去个地方，我再问问别人。”
    于是二十分钟后，车停在了欣欣福利院大门外。
    晚上九点多，沈厌已经换上了睡衣，趴在宿舍床上准备睡了，却被告知有人找。
    他爬起来重新换了件衣服，走了出去，就看到周盼盼站在走廊等他。
    周盼盼之前是短发，现在已经长到可以勉强扎起一个小揪揪了，和之前的样子不太一样，但沈厌还是认出来了。
    以前见过，但没说过话，不熟。
    倒是周盼盼格外自来熟，见了他有些急切的两步走了过来。
    “沈厌，谢妍最近给你打电话了吗？”
    她表情担忧，神色急切。
    不知道走廊里哪一扇窗户没关紧，凉风吹过，沈厌忽然觉得有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