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染被顾砚谨慎收敛着的力度搅得一阵心酸。
怀里的男人腰身实在单薄得吓人，瘦削的肩胛像是脆弱的蝶翼，一使劲就会在她手心中碎裂。
他的身体似乎无法承受这样猛烈起伏的情绪，很快就难受得挣扎着想要退开。
胃腹中灼烫隐痛，因为无法足量进食，磨人的灼烧感挥之不去，但更难忍的是胸口失常的心跳。
顾砚强压着痛苦的喘息，呼吸急促浅薄，好像无法呼吸到足够的氧气。
他苍白的眉间紧紧皱起，手指不自觉攥住胸口的衣服，难熬地微微弓起身，被胸中的窒闷压得喘不过气。
心悸剧烈，胸口心跳快得仿佛要破腔而出，钝痛阵阵。
他几乎无法感受到周围的一切，像是踩在快要坠落的崖间钢索上，心中惊惶不安，眼前渐渐发暗。
顾砚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按着左胸，呼吸越发困难，惨白的额间冷汗大颗大颗滚落。
他很快挣扎着朝右侧躺下，上身不自觉地微蜷，紧皱着眉急喘，像是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发作。
瘦削苍白的手指不停揉按窒闷不适的胸口，顾砚黑睫颤抖，阖着眼强自忍耐。
“手机呢？再撑一下顾砚，我来打120。”江染心揪成一片，急得想把医院搬过来。
她开了光线微弱的床头灯，却不敢抱他，怕体位变化加剧他的不适，只能用指尖不断摩挲他冷汗涔涔的面颊。
顾砚挣扎着躲了一下江染的视线，却使不出力气挪动，只能摇头，额间碎发无力地蹭过。
在江染面前露出这样的丑相，他心中苦涩难堪，哪怕她只是梦中的幻影。
脆弱不堪的胃里很快就剧烈地刺痛起来，雪上加霜般折磨得人阵阵发昏。
他来不及顾及体内的痛楚，担心江染被自己吓到。
“别怕……”顾砚喉间艰难挤出的声音低不可闻，“我马上就……”
还没来得及说完，又是一阵濒死感袭上心口，顾砚猛地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下跳动都伴随着刺痛。
他无力垂落在身侧的左手被迅速握住。
江染立刻牵住他发颤的指尖，尽可能地将顾砚整个人都拢进怀里。
她不知所措地抚摸他的肩背，又学着他的动作帮他按揉心口：“家里有药吗？我去拿。”
胸口覆上江染温热的掌心，顾砚心中更猛烈地空了一拍，交叠在床间的修长双腿难受得痉挛了一下。
“唔……”顾砚痛苦地摇头，实际上只是在枕间小幅的蹭动。
他指尖止不住地打颤，却还是缓慢又艰难地贴近江染的衣角。
“一会就能好……别担心，你抱抱我就好了……”顾砚吐息不稳，声音嘶哑低弱，被痛楚折磨得越发黯淡的黑眸中，溢满艰涩的乞求。
江染心如刀割，立刻俯身抱了上去，右手不断在他心口打着圈轻缓按揉。
顾砚胸口一阵又一阵发紧，视线模糊眩晕，本就惨淡的薄唇显出病态的浅紫，病骨支离、虚弱不堪。
心肌炎是之前的事了，他对房颤的病程早已了如指掌，可是从来没有哪次像现在一样……
能安稳地被江染环抱，被安抚。
顾砚只觉得这是多年来唯一的美梦，即使他仍然浑身病痛、苦苦煎熬。
江染抱着他，隐约地，听到顾砚喉间低低抽咽了一声。
男人朝她怀里贴了贴，幽暗黑沉的眸中水光划过，下一秒，泪水肆无忌惮地从他眼角滚落。
顾砚低垂着眸，无声地倚在她怀里流泪，眉眼间情绪汹涌难辨，泪水久久不止。
江染听到他哑声询问，声音中满是卑微的恳求：“下次还来见我么？来我梦里好不好……”
梦梦梦！
“不是梦。”江染心中酸涩，凑上去就亲了亲他还泛着淡紫的薄唇，“我是真的，顾砚。”
“我不会走，我比任何人都爱你。”江染细密地啄他，含糊不清。
顾砚浑身都僵滞了，似乎被突如其来的现实惊住。
江染再接再厉去帮他揉还没平复下来的胃部：“要不要我掐你一下？顾总，要是你醒过来我还在，那你也亲我一下。”
顾砚却忽地颤抖了一下，水光破碎的黑眸中涌起恐惧。
他轻缓地推开江染挣出去，指尖用力按了按太阳穴，伸手就去够床头柜。
他抓了两瓶药就往手里倒，瓶里药片哗啦作响。
下一刻，顾砚拿着药瓶的手忽然顿住。
他低垂着脸看不出神色，苍白的左手紧紧抓着手心的药片，手腕控制不住地颤抖。
好像在下决心。
顾砚艰难抬眸，直直望向江染，眼中满是空茫的绝望和挣扎。
他无助地攥着药片，抿唇陷入沉默，漆黑的眼眸中痛楚与情愫交织起伏。
半晌后，顾砚艰难地阖了下眼睫，把刚刚取出的药片倒回瓶中。
江染下意识就要阻止。
生病了怎么能不吃药？
她拿过药瓶一转，脑中陡然空白。
适应症一栏写的是，用于治疗精神分裂。
所以他……
江染嗓子一片干涩，后知后觉读懂了顾砚的犹豫——顾砚把她当成了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觉。
他妄图停药，将她留在身边。
疯癫下去，或者失去她。
江染眼眶发热。
她下意识地扑上去：“顾砚，我不是你的幻觉。”
“你可以触碰到我的。”她牵着顾砚的手就往自己脖颈上摸，“这是仿生人的身体，你放在最北的空房间，叫471。”
“我醒过来就在这个身体……”江染话音未落，手忽然被狠狠甩开。
顾砚幽黑如潭的眼眸中缱绻情意尽数消散，只余冰寒冷冽，脑中已经彻底清醒过来。
“谁给你开的机？还是中了病毒？”他质问的嗓音如淬寒冰。
顾砚并不在乎问题的答案，冷声通知：“明天我会将你送去销毁。”
啊？？？
销毁？？？
“我……”江染竖起眉毛张口抗辩，脖子忽然一刺。
半秒内，她像是被抽掉虾线，瞬间瘫倒下去。
淦！
人机验证失败！
还强制关机！
顾砚！开庭的时候带上你那破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