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谨坐在地板上,望着那抹淡出视线的明黄背影,眸光冷冽。
他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自小他都没有真真正正地把皇上当作父亲看待过,于他而言,那只是一个君王,而他自始自终都是个臣子。
可血浓于水,他也不希望走到父子反目的地步。
无奈昭武帝一次次地逼迫他。
如今的他,已经无路可走了。
小林子身体发着抖,在一旁哭得涕泗横流,“殿下,皇上好狠心,居然要跟你断绝父子关系,还要废了你的太子之位。”
小林子心头在想,是不是因为淑贵妃有孕,皇上才想要将太子之位空出来。
萧怀谨苦笑一声,扶额道,“他向来无情自私,我早就看透了。”
过了半个时辰,高公公拿着拟好的诏书来到飞花殿,身边还跟着一个托着银盘的小太监。
“殿下,跪着接旨吧。”
他挥了挥手中拂尘,高声宣读道,“兹有皇太子萧怀谨,居太子位六年,无所建树没,资质愚钝,不足以支大庸之栋梁,又欲谋反,勾结外戚企图篡位,实乃大罪,朕甚痛惜,今废太子之位。。。。”
高公公还在念着,小林子已经瘫软在地。
“太后驾到。”殿外一声高呼。
萧太后怒气冲冲,身后跟着一批宫女闯进了飞花殿,她夺过高太监手中的卷轴,看了一眼后大拍胸脯喊,“皇帝糊涂!怎么说废太子就废太子呢?”
“回太后娘娘,这是陛下圣意已决,诏书已出,也已经昭告天下了。”高公公好整以暇地对萧太后说道,他上前轻轻抽回萧太后手中的诏书。
高公公以往最会做小伏低,可如今他也不惧太后。
萧太后是谁?一个无权无势只会吃斋念佛的太后而已。
她不是皇帝的亲生母亲,跟昭武帝关系平淡,反而跟太子走得近。
萧太后一听,更加怒不可遏,刚想朝高公公发作时,萧怀谨开口道,“皇祖母,父皇既然能下诏书,已经证明他心意已决。不用再多说了。”
他一撩一百,缓缓叩头后,一字一顿道:“儿臣领旨,谢恩,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即他解下腰间的龙纹玉带,双手奉上。
六年的太子,六年的背负,六年的父子关系,今日终于是了断了。
萧怀谨忽然觉得甚是轻松。
高公公令小太监拿了托盘,接住了象征太子身份的龙纹玉带,而后轻慢地哼了一声后道,“殿下犯了如此大的罪,本该受到更大的惩罚,可皇上仁慈,准许您住在东宫,您合该感恩戴德才对,奴才宣完旨,现在得回宫禀告皇帝,就先告辞了。”
说完高公公装模作样地朝萧太后行了个礼,才阔步离开。
萧太后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的孙儿,语含悲痛道,“祖母无能,没能护住你。昭武帝如今心思越发难猜,我怕你远在关外的舅舅也会受到牵连。这样一来,我们萧家,是不是要走到尽头了?”
先帝萧云平原本是永郡萧县里的小官吏,成了当时永郡萧王的乘龙快婿后,接过他手里的兵权,才一路高歌猛进打进中原,当上皇帝。
萧家贵为皇亲国戚,照理来说应当是煊赫无比。
可昭武帝生性狐疑,忌惮萧家是咧,自然对萧家人态度冷淡。
他对萧家子弟夺权削藩,只留一个汝南王镇守边关,汝南王因随养父改姓燕,严格上不算萧家人,才逃过一劫。
若是萧怀谨被废,昭武帝下一个动手解决的就是汝南王燕镇。
萧太后眉心忧愁满布,顿时觉得生活无望,家族衰亡在即。
而耳边却传来萧怀谨的声音,他用一如既往的镇定语气说道,“皇祖母别怕,儿臣自有能力解决。”
萧太后一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如此情形,怕皇帝一时昏聩,对你下狠手,谨儿,我们要早做打算。”
萧怀谨知道,昭武帝留他在东宫,肯定还会有变数。
果不其然,第二天上午时,昭武帝突然胸口闷痛,无法呼吸。
高公公立马召太医,可太医也诊断不出任何毛病,只能说是邪火导致。
昭武帝心生疑思,又召见了真恒道长来卜卦,甚至还喊来了钦天监。
道长卜出了凶卦,卦象险猛,说是有不祥之物蠢蠢欲动。
钦天监则对昭武帝躬身行礼后道,“臣昨日夜观天象,烟雾障空,物当失色,时则灾星久久盘旋京城上空,扰乱陛下圣体安宁。”
“臣斗胆直言,灾星匍匐于崇武殿西北侧对面,也就是太子的飞花殿。太子已克生母,如今要来克生父了,望陛下早日做决断。”
昭武帝的心瞬间冷如冰窖,他想起了皇后生子的时候,那血崩如山的场景,他的双手、衣袍都被鲜血给沾满了。
皇后最后是七窍流血,惨烈去世的。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生出这么个魔鬼?
他甚至可以隐隐约约看到,日后萧怀谨手执银剑贯穿他的胸膛后,对他露出诡谲又冷漠的一笑的场面。
不可以!
他不可以让太子活下去。
他活下去,就会来要自己的命!
昭武帝内心突然一阵惶恐,手脚发麻。
他颤抖地朝殿外喊道,“来人,快将贵妃喊过来!”
昭武帝知道贵妃精通药理,曾经给萧怀谨下过一种药,让他屡发头疾。
如今,他要让贵妃给太子下另外一种药,让太子无声无息,暴毙而亡。
这样子,他才能稳坐皇位,太子这灾星也没办法向他索命。
萧怀谨,别怪为父冷漠。
帝王本就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