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漂亮吧？”男人把随身携带的照片给少年看，照片在胸口的兜里，他单手拿出来很不方便。但他看着少年人手腕上的伤痕，没有选择抬起跟对方铐在一起的那只手。
    灰发少年恹恹欲睡，没有搭理男人的话，撇开视线恨不得把掉落在远处的刀伸进他的嘴里，把那条闲不下来的舌头搅得稀烂。
    但他和琴酒打完那一架后伤还没有好全，目标又是一个正值壮年的爆处组警察，他在偷袭失败后被对方用手铐跟自己铐在了一起。
    莫名其妙。
    星海银懒得再多给对方一个眼神，一身灰尘让他本就受伤的肺部更加难受，甚至口腔中漫上来暂且不明显的腥甜味道。
    那是血的味道。
    他的呼吸伴随着阵痛，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来在训练场的那个他已经记不清长相的男人。
    星海银知道那是一个被推出来的出头鸟，他不介意用这种方式站稳脚跟，虽然在台上以碾压之势赢了，但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代价就是现在坐在废弃建筑里，看着个神经病炫耀他老婆。
    “话说你和我儿子差不多大，我老婆和你妈妈也是好朋友，你要不叫我一声干爸？”
    听到前半句话时星海银没有任何反应，但后半句像是打开了他的机关，少年原本蜷缩着的右腿踢向看上去毫无防备的男人，不出意外的被稳稳的接了下来。
    他带着恨意的目光让男人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上野谦逸松开钳制少年的手，像是自暴自弃般半躺在了破烂的木箱上。
    “我老婆和你妈妈是多年好友，我看到她们警校时的照片了。”上野谦逸语气很平静，“我早就知道你妈妈是卧底，在你还没十岁的时候，我就知道。”
    上野谦逸从那时就没想再做组织手里的刀了，只是他有妻儿，他不得不为了保护他们而选择虚与委蛇。
    暴露是迟早的事。
    这些年像偷来的时间一样。
    上野谦逸感慨着，他独独没想到的就是，来处理他的会是神乐舞衣的孩子。
    他现在仍能想起栗山星子讲起这个好友时的表情，眉飞色舞，像是在讲什么传奇故事一样。在妻子的话语中那名女性成绩优异，性格开朗大方，很善良，很少能有她不交好的人。
    “要是她结婚了，弘治还能和她的孩子做朋友呢。”结了婚仍然大大咧咧的女人这样讲道，她畅想着与好友再遇的未来，没注意到自己丈夫微微僵硬的神色。
    神乐舞衣的孩子和她一点都不像。
    但神乐舞衣和妻子口中的人也丝毫不像。
    上野谦逸这样想着，自娱自乐的给不搭理他的少年挑着刺。
    太瘦了，要是和弘治交朋友，可能会被弘治欺负。
    但是神乐的孩子可以单手把弘治打趴下吧，弘治那一身都是肥肉，打起人来也没有劲儿。
    这点倒是不用担心。
    毕竟面前这个瘦弱的少年，可是踩着训练营的万千枯骨走出来的。
    担心弘治会不会被打出事才是正经的。
    上野谦逸腰部被刺了一刀，位置很刁钻，是少年刚刚偷袭的成果，本来如果那一下能接着再来一刀，那他可能真的要被放倒。
    但是对方没接上。
    其实他也没打算全身而退，组织的追杀不眠不休，他不想一辈子过躲躲藏藏的日子，更不想让妻儿跟他一起过这种生活。
    最不想的，还是向他最爱的两个人坦白自己的身份。
    就这样结束，是他最好的结局。
    他无疑是自私的，但他不得不选择自私。
    不知情，才能换来安全。
    “你就叫我一声干爸呗，叫了我就放你走。”上野谦逸伸手想摸少年的头，却被对方像避瘟疫一样避开了，他伸过去的手还遭受了重击。
    “反正你爸也不是个东西，你肯定没叫过别人爸爸，叫一次又不掉肉。”
    星海银应激反应过去之后便再没搭理过上野谦逸，男人知道这不是放弃挣扎，而是在等待下一次的机会。
    他没办法改变星海银的命运，他甚至自身难保。知道少年不会再听他说什么，上野谦逸拿出了从爆处组偷出来的炸药。
    然后他拿出钥匙，打开了两人被锁在一起的手铐。
    星海银不明所以的抬眼看他，眉头紧皱，像是想要问什么，却又忍住了没有开口询问。
    “好了，不叫就快走。”男人状若不耐烦的朝他摆手，像是驱赶。
    星海银莫名回想起每次他离开实验室时，那些实验员也是像这样，一副这个地方不该他待的脸色。
    他最终离开了。
    尽管知道没有完成任务回去一定会受到惩罚，而这对于他新伤旧伤累积的身体状况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他也还是离开了。
    盛大的烟火在他迈出废弃建筑大门时轰然炸开，爆炸产生的气浪将他掀倒在地，血迹被蹭到地上，晕开一大片赤色的花。
    再醒来他已经在组织的医院了。
    来来去去的人没有给他任何有用的消息，直到那位先生的邮件发来。内容是夸奖他的任务完成的不错，只不过动静太大了，下次注意。
    那个男人自杀了。
    为了保护他的爱人和孩子。
    而他的手机很快就收到了另一封邮件，内容是他母亲的死讯。
    星海银很少会去回忆这些东西，记忆清洗后是无可去回忆，但现在记忆又渐渐冲破了禁锢，通过某些有意无意的细节一一展现在他面前。
    给手机关机后，灰发男人对提醒他的空乘人员点了点头，摊开之前买的报纸做了个样子，表露出勿扰的意思。
    旁边的黑发男人要了饮品，用流利的英文和空姐交流着，言辞间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个移民的日本人，几句话就逗笑了对方。
    贝尔摩德这次要扮演的是个男性，不过身份上不得台面，暂且用不了那个身份，她就用了琴酒的脸搭配了黑色的假发。
    星海银不想看黑发琴酒调戏女人的辣眼场景，而贝尔摩德吃准了他不会告密，直接放飞了自我。
    被哄得心花怒放的空姐离开后，飞机内的广播响起，提醒飞往纽约的班次将要起飞，请乘客系好安全带。
    任务紧急，他们两个没有多磨蹭，丢下日本的烂摊子就组队飞了美国。
    临走前星海银还没忘记让苏格兰去交接工作，他被带去实验室那段时间的资料，可都还等着交接处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