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城薄唇微抿，没有做答。
    事实上，
    他也觉得季南星不会像她说的那般什么也不管，“先生，孤明白您的意思。”
    荀亭闻言微微点头，“如今借着学会一事，国子监已经被她收入麾下。不论是祭酒，还是提学，都以她马首是瞻。
    这学志和什么奖，
    恐怕也是笼络读书人的手段。”
    他说完眯了眯眼，“昭阳君，所图不小啊……”
    此时棋社内，
    好不容易约到季南星的裴晏礼也提起此事，他伸手给她面前的茶杯斟好茶水，“阿南，你花这么大力气在学会上面，是为了什么？”
    他站在这么多年的认知上，向她提醒，“虽然此举让读书人很受用，但这些东西，恐怕只能吸引寒士。”
    大周的官员选拔和迁升，一直都是以科考为辅，举孝廉为主。
    大周的朝堂，
    同样是世家无小官，
    寒门无四品。
    即使裴晏礼知道在寒门之中也有许多人才，但是他们必须要认清楚，“选择去做这些，没有太大的作用，反而会让他们注意到你。”
    “怎么会没大用呢。”
    季南星瞥他一眼，“我连皇帝都能搞定，搞不定世家？你也太小看我了。”
    而且她做了这么多事情，也根本不是为了收买人心。
    或许有一点点鼓励重视理工，
    和选拔人才，
    但这也不是目的。
    学会、学志（期刊）和奖项设置，这些东西的真正目的是掌握文化上的话语权、发言权和领导权啊！
    当一个标准，
    毫无伪装都摆出来的时候，
    在没有强硬手段监督下，
    谁愿意遵守标准和跟随方向？
    但是学志（期刊）和奖项不同啊，她可以在评判标准上面做文章，她可以在类型上做引导。
    这就好像一幅山水画和一副油画出现，
    没有观点介入的时候，
    人们会凭借各自的喜好觉得谁更好，或者觉得一样好。
    但是假如出现一个标榜“权威”的评价机构出现，
    观点也在悄悄渗透了，
    谁好，
    谁差，
    谁的观点正确，
    谁的品味低下，
    就会被暗示，有高低啦！
    不要小看传播的力量，她一旦将学志和木星奖经营成功，那么她将掌控京城，乃至整个大周的发言权！
    国子监内的卫安和孙长青他们这些人，就是天生的把关质量的人才。
    三个月时间，
    也足够他们找出够格放在第一期学志上的顶尖论文了。
    不过季南星今天出来可不是为了见裴晏礼的。
    她看了眼桌上的茶，拿起放在桌边的文件，“这茶你自己喝吧。另外，京城差不多该乱了，你养的那些兵，该把他们带来了。”
    说完，
    她坐上门口的马车。
    裴晏礼看着她头也不回的样子，那坚挺的背影，就感觉……
    好好看。
    那是一种普通姑娘身上，
    没有的东西。
    果然，
    昭阳君即使不是真正的焦甜色美人，她的魅力，依旧是身躯无法掩盖的！
    城西，
    那是牛二的住所。
    她这次出来，是为了改良印刷机而来。
    想要传播期刊，
    那就必须提高印刷的效率。
    如今读书，那是少部分人才有资格的事情。书少的最大阻碍，就是印刷。
    若是印刷成本太过昂贵，就会成为她行动的阻碍，而将书本的成本降低到普通人也买得起，她以后可能不仅能做学志，还能做报纸。到时候，那才叫手握最新一手消息！
    吱呀一声，
    牛二府门打开了。
    许久不见，他依旧是那副憨头憨脑的样子。在瞧见季南星的时候眼睛一亮，然后开门让她进来。
    “小姐您来了勒，关于您让我改良印刷板，我找了几个好友一起商量哩！”
    他在前面给她带路，
    本就不大的院子里，
    此时放着木头+麻绳做的粗糙结构的机器。
    不对，
    暂时还不能够被称之为机器，它就像一个小孩做的简陋积木。
    但做这个积木的人，
    是大周国最聪明的发明家们。
    季南星围绕着看了圈，然后问：“如何，能运行了吗？”
    “能勉强印刷出来，但是文字看不清楚，更加达不到您要求的速度。”
    何止是达不到，
    简直比用手工印刷慢太多了。
    最关键的是印出来的东西，就是一坨一坨的黑块儿。
    季南星看着他们的成品，还有他们一副挫败的样子，安慰道：“不用这么丧气，你们能够让他们工作，就已经夸出重要的一大步了。
    很久很久以前，传说有个叫爱迪生的神仙，他想要发明一个晚上可以亮起来，像白天一般的东西。尝试了几百次，才成功做出像小太阳的法器。
    有志者，
    事竟成！”
    其实是假的。
    爱迪生根本就没有发明灯泡，薅特斯拉的羊毛倒是不少。
    故事虽假，但它骗人有效啊。
    牛二没读过书，
    他觉得小姐说的都是对的。
    牛二的朋友们平时也不怎么读书，季南星威名在外，他们觉得这个叫爱迪生的神仙用了几百次尝试，做出小太阳搞不好是真的。
    要不然后羿怎么会射太阳呢！
    反正大家干劲满满。
    季南星也干劲满满，她派人将马车上的东西带进来——
    是一沓资料。
    “这是我在其他地方找到的印刷机制造资料，你们有什么不会的，可以多翻翻这上面的内容。
    另外麻烦各位大人了。
    大家平日里若是有什么需要，直接到昭阳君府找本君就行，只要不是原则上的问题，本君都会帮忙。”
    这个承诺，
    代表他们搭上昭阳君的大腿了。
    二皇子没抱着，大皇子也没抱着的大腿，被他们几个工部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抱上了！！
    等昭阳君离开，他们才围绕着牛二转起来，“行啊牛二，你还真能联系上昭阳君大人啊！”
    “她原来这么随和，好说话啊啊啊！女君大人真好！”
    “对呀。”
    牛二点点头，“其实在季府最好说话的就是大公子和二小姐。大人威严，但平日里没功夫管我们这群下人，大夫人稍微比较严格。
    其实我们最怕的，是大小姐哩。
    她才是我们季府最最严厉的存在！”
    所以外面传闻说大小姐温柔贤惠，二小姐脾气暴躁的时候，他们一度感觉京城的人有毛病。